她将油糕推回李姑姑怀中,清楚李姑姑不会接受,于是,她低声道:“本宫,下令你吃。”
李姑姑一愣,旋即低头,止住了诚惶诚恐的泪花。
一主一仆走在魏紫巷子间。
李姑姑知道,这条巷子,只居住了一户人家——游府。
当今首辅大人游澜京的府邸。这可真奇怪了,怎么会来这里?
小公主这辈子,最怕一个人。
整个盛京,最大的鬼怪志异故事——游澜京。
他出身低贱微末,一步步血斗爬升,狠毒暴戾,贪婪无度,只会不择手段疯狂地追逐钱权。宫宴上,书房内,她从来不敢抬头看那个男人。
“姑娘,不能再往前了,再走,就是……”李姑姑瞧着玉察的脸色。
“不打紧,我就是来自投罗网的。”
玉察拢紧了裘袍,嘴唇毫无血色,眼神却清亮坚定。
风呼呼吹刮,裹挟了两三句从门缝窜出的议论。
“小天子自身难保啊,据说今日,他在池上泛舟,失足落水了,还好打捞上来,尚有气息。”
“宫里头的事,哪有什么意外。”
“往后这样的事,多得去了,少见多怪!”
三日前,皇弟失足落水,十个太医轮诊,方捡回了一条命,可是玉察清楚,皇弟水性极佳。
如果不是这桩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玉察还未意识到,宫里的处境,已经万分危险了。
“我一个无用之人,苟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逃亡的这半年,我每晚做噩梦,一想到他们在宫里受苦,我心如刀割,哪怕能跟他们死在一块儿,一同去地下团聚也好呢。”
“姑娘,可说不得啊!”
玉察的下巴,打落两行清泪,静静流淌。
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与亲人分离这么久。
“姑姑,我真怕,真怕皇弟死了,真怕我还未来得及见他们,他们就不知何时被人谋害了。”
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只有一个念头,再见亲人一面!
宫内,遍布皇叔的眼线,宫外,谋逆军严防死守,简直难于登天,能办成此事的,满朝文武,只有游澜京。
读书人的神,大魏三百年来才出了这么一个惊才艳绝的天才。
十九岁时,就过了全国三年大考,地狱级别的科举,第一甲第一名。
同年,夺下武举魁首。
盛京的朱雀长街,他在一年内,走了两遍。
官场沉浮中,他人缘极好,哪怕势同水火的党派,皆与他称兄道弟。
皇叔持兵进京,朝堂不知多少人倒霉下狱。偏偏他不仅没有被贬削,反而得皇叔笼络,权焰更甚。
“姑娘,此人立场不明,要万分当心啊。”李姑姑劝道。
说他是白,可是他大肆敛财,打压弹劾忠臣,说他是黑,可他在腥风血雨中,又屡屡出手保下清流能臣,弄得那些人万分诧异,摸不着头脑。
中立、混乱、邪恶,他始终站在一团黑雾中,让人看不清。
他或许会帮玉察,也或许下一秒就把她,转手卖给谋逆军。
“我总要拿这条命,去试一试。”她咬紧了下唇,不安好似晃晃荡荡的幽灵火。
玉察唯一的契机,便是今日,游府挑选婢女。
典当了最后一样值钱的珠钗,鼓鼓囊囊一钱碎银,双手递上了门房。
不一会儿,有人将玉察引进后廊。
李姑姑再担心,也只能揣着手,在门房外等候。
传言游澜京是个巨贪,果然不虚此言,这座府邸外部并不显山露水,内部修葺得异常光辉灿烂,玉楼金阁,奢侈繁靡。
比之宫里,爹爹倒比他节省!
推开门,暖烘烘的热流驱散了寒气。一屋子珠围翠绕,花团锦簇,秀丽婢女低声笑语。
矮榻居中,袖手端坐一名中年妇人,黛眉描得高挑,像两把上扬的刀锋,眼睛虽是笑眯着的,却不见一丝暖意。
陈妈动了动两片薄唇,开口清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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