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拉说:“谢谢,不用了。”
凯撒用绒布仔细擦拭着鞭子上的血迹:“我认为你需要喝。”
监狱长很快倒一杯水回来,萝拉这次喝的很艰难,这个房间中浓郁的味道让她想吐。
她喝不下。
好不容易喝完一杯水,凯撒的鞭子也擦干净了。
就像没有看到萝拉,如同方才将鞭子贴在她脸上,凯撒手中的鞭子也贴在那个男人脸颊上,他用同样的语气问:“你联络下家的密码是什么?”
那个人咬着牙,不肯说。
啪。
鞭子末端打在他脸颊之上,他痛到受不住,哇地一声,吐出鲜血。
还有四颗脱落的牙齿。
凯撒说:“密码。”
男人什么都不说,只是哀哀呻|吟着,凯撒似乎看不到眼前人皮开肉绽的模样,狠狠又抽一鞭。
……
萝拉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过程如此煎熬。
在接过水杯的时候,她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桌上装有蔷薇花的花瓶,牙齿都在打颤。
在五分钟后,对方终于虚弱地说出联络密码。
凯撒半屈身,被黑色皮质手套紧紧包裹的手捏着一方洁白的丝帕,擦拭两下那男人眼皮上的血液。
“真乖,”凯撒遗憾地说,“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德罗特中尉。”
他松开手,那张白色帕子落在地上男人脸上,轻轻盖住。
监狱长立刻叫人来处理这里,奄奄一息的男人被抬上担架,迅速带走。
他指尖的血液恰好落在地上的蔷薇花瓣上。
凯撒走到萝拉面前,他低头看着对方惨白的脸,和她手中已经捏扁的纸杯。
这个表情要比刚才那副愚蠢的模样顺眼多了。
萝拉盯着他的黑色手套,上面还有一点血迹。
她更想吐了。
凯撒用沾着血的手,顺手捡起她刚才打翻的蔷薇,插入萝拉身旁的花瓶中,扶正,仔细用纸巾擦拭干净花瓶上多余的水。
做好这一切之后,凯撒才看向嘴唇毫无血色的萝拉。
他抬手,在只有两人、充斥着血液气息的审讯室中,抚摸她脖颈上的牙印。
萝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这是两人在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接触,隔着沾了其他人血液的黑色皮质手套。
凯撒问:“现在想和我谈一谈了吗?”
第5章 蔷薇 花刺伤痕
萝拉不能够拒绝凯撒的邀请,刚才的过度惊吓之后,如今她的一双腿已经彻底软掉了。
像是煮熟的面,圆圆几根,热水倒灌,筋骨都被浸泡酥烂。
被临时标记之后,她的发热期终于得到短暂的压制。
暂时。
受于身体素质的影响,被凯撒短暂标记后的萝拉会有短暂的喘息时间。信息素的假象会让她的身体正常分泌激素,但等信息素渐渐消退、代谢之后,发热期仍旧会继续——没有Alpha的帮助,会比开端更加难熬。
不过,就目前看来,至少最近两天不会再发生昨晚的事故。一般而言,属于Omega的发热期会有七天,萝拉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她希望自己能够坚持更长时间,毕竟凯撒看上去很难对付。
凯撒无意用那种残酷的办法来对待萝拉。
她不适合。
他审讯过太多太多的犯人,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招数,明明白白。
自视过高的,就摧毁他们的尊严;胆小怯懦的,就从心理防线入手;
再奸诈阴险的人,也有家人或亲人。把握住人性弱点,相当于把握住能打开人嘴的万能钥匙。
在这种黑水里泡久了,人的性格被拆分成机械程序,分类过后,成为凯撒审讯数据库中的数字。
该如何调|教、审讯,他心中一清二楚。
凯撒的手指压在腺体的痕迹之上,清晰的脉搏顺着他的指尖一点一点漫上来,如努力获取养分和水分的植物,她的身体随着心跳而散发出干净茉莉花香。
这个低劣阿斯蒂人的体温,呼吸,味道,脉搏和心跳。
信息素。
这些东西都在诱惑着人,摘下手套去触碰她。
她简直像罂|粟花的幼苗。
凯撒垂眼看她,问:“昨天九点之后,你去了哪里?”
萝拉回答:“我在禁闭室中睡着了。”
她明显老实了许多,不再东张西望,也不再讲那些幼稚园的废话。
“几点醒的?”
“……”
萝拉目光躲闪,她有些犹豫。
“醒后做了什么?”
“……”
这样的沉默令人很不满意。
凯撒按了一下腺体,在萝拉吃痛的吸气声中提醒她:“我并不希望鞭打一个Omega。”
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带入其他情绪。
陈述的语气,不疾不徐,毫无温度。
萝拉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清晰地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滴滴答答,长长一条,蜿蜒过来。
视线落在旁边被凯撒扶起的花瓶上,这朵粉色的蔷薇花瓣上,凝结着一大滴血珠。
粘稠,紧紧地贴在上面,像是一滴红蜡。
萝拉闭了闭眼睛。
手腕上的镣铐磨的发痛。
萝拉说:“先生,我记得不太清楚了,禁闭室中没有钟表。”
凯撒知道她没有说谎。
像萝拉这样的孩子,做错事之后,并不会有体罚。
体罚容易在身体之上留下伤痕,他们的出镜率算不上低,不能给国际人权组织留下把柄。
当他们犯错之后,最常用的惩罚措施,就是关禁闭。
专门为这些人而设立的禁闭室中没有时间这个概念,走动的秒针会给人一种希望,起不到惩罚的作用。
只有绝望才能够教育好这群不听话的孩子。
“那就将你遇到的东西尽可能地描述出来,”凯撒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萝拉松开那个被她捏扁的纸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的确在禁闭室中睡了一觉,”萝拉说,“然后从后窗偷偷爬出去。”
她的声音有些小,明显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
禁闭室后面有一片监控盲区,这些在禁闭室中受到过惩罚的孩子都知道。
他们已经灵活地学会如何偷偷避开这些潜在的危险。
包括萝拉脚腕上的定位芯片。
这些被圈养起来的孩子,知道如何借助微弱的电流来干扰芯片,以制造出短时间内掩藏真正行踪的办法——不过这个小bug误差不会超过一百平米。
人性无法磨灭,生来向往自由。
这是天性。
凯撒知道这点,他对这些孩子也保持着和首相同样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萝拉没有直视凯撒的眼睛,她看上去是被刚才那副情形吓到了。
好几次,凯撒清楚地看到她在克制着自己不要干呕。
这些在首相府邸被隔离、洗脑长大的孩子,见过最血腥的东西,大概就是历史书上的彩色插图——两个世纪之前,阿斯蒂族人对联邦帝国无辜国民的屠杀。
凯撒看了眼手表,波澜不惊地开口。
“你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
萝拉握住自己的手腕,镣铐很冷,是那种伤口磕碰到石头上的痛。
她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眉头微微地、自然皱起来,回忆:“我翻窗后遇到巡逻队,就在后面藏了一会儿——”
说到这里,萝拉啊一声,还主动将自己的裙子掀起来:“你看——”
在她抓住裙摆的瞬间,凯撒猛然转身。
他没有看雪白上的痕迹,不悦地提高声音:“你知道自己是女性吗?”
身后有轻微的、布料摩擦声,还有萝拉懵懂的一声唔。
“……有什么问题吗?”
伴随着轻微的花枝触碰花瓶的声音,她这样问。
哪怕什么都看不到,凯撒也能想象到身后情形。
这个美丽废物,笨蛋蠢货,漂亮傻子。
她在掀裙子时,大概不小心又碰到花瓶。
凯撒说:“我看你脑子不清醒。”
糟糕透了。
凯撒第一次从审讯中体会到不愉快。
一个处于发热期的Omega,一个女性,在这种情况下,对易感期的Alpha男性掀起裙子?
难道她认为自己吃的苦头还不够多?
她忘记自己昨天怎么哭到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吗?
……还将鼻涕蹭到他的军装和徽章上。
斥责之后,想到“自己被弄脏了”的凯撒加重语气:“诱惑对我没有任何作用,收起你的小把戏。”
他已经接受注射足够多的抑制剂。
不会再被她的信息素所吸引。
这样的话过后,凯撒听到萝拉茫然、怯弱的声音:“嗯?可是我只是想给您看看证据啊。”
她小心翼翼地问:“您误会了吗?”
凯撒转过身。
萝拉并没有将裙子直接掀起来,她只是将裙子折好、妥帖地放在膝上五指的地方,展示出被蔷薇花刺勾出来的伤痕——就在凯撒指痕之下,他昨晚并没有详细看清楚。
包括被易感期失控骨头摩擦过的瘀伤。
萝拉用她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好奇注视凯撒,脸上有着天真无邪的表情:“您为什么忽然转身呢?是以为我会给您看糟糕的东西吗?是不能见人的东西吗?还是什么肮脏的念头?”
她又重复一遍:“请问您在想什么呢?”
凯撒冷漠开口:“在想怎么弄死你。”
第6章 偷吃 弗朗西斯
萝拉口述的运动轨迹同样简单。
在偷偷从禁闭室中逃跑之后,她跑去后厨偷吃面包。
吃了十盘面包后,她原本想要回禁闭室,但身体开始不舒服;这种不适让萝拉误以为是自己吃太多、被撑到了,在经过仔细思考后,她选择去雪松林中散散步,消消食。
再后来的事情,凯撒都知道了。
凯撒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正有一下没一下摘着蔷薇花瓣的家伙,会将发热期当成“吃撑了”。
她的愚蠢超乎他的想象。
说这些话的时候,萝拉心不在焉地将那些蔷薇花瓣扯成小块,人在焦虑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小动作,凯撒默许了她这种行为。
但当看到萝拉下意识要将蔷薇花瓣塞到嘴巴时,凯撒一巴掌抽在她手背上:“不许吃。”
就像大梦初醒,萝拉啊一声,茫然和凯撒对视,有些赧颜:“抱歉,肚子饿,习惯了。”
凯撒没有继续审问,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让监狱长把这个家伙重新关回去。
萝拉也没有反抗,她认定了自己是冤枉的,似乎笃信凯撒会还她“清白”,并没有反抗。但在被关入牢狱中的时候,她还在用那种委屈的声音可怜兮兮地问监狱长:“狱长先生,脖子上的可以不用戴吗?我跑不掉的,但它压的我好痛……”
凯撒承认,她的声音的确能够让人心生怜意。
监狱长犹豫了:“上将——”
——笨蛋难道会传染?
凯撒将鞭子收入匣子中,没有回头看萝拉那双泪汪汪的眼睛。
他问监狱长:“你很想念上一任狱长?”
监狱长知道。
因为私自放了一个犯罪的阿斯蒂人,被判终身监|禁,如今还在另一个牢狱中服刑。
监狱长打个寒噤,大声说:“是,阁下。”
凯撒拿走匣子,听到身后萝拉低低的吸气声,她似乎很不舒服,但并没有再反抗,安安静静地任由监狱长将对付重犯的那些东西压在她身上。
那些沉重的镣铐重新将她的身体压垮,被彻底限制行动后,她看上去像一个被捆绑起来的木偶,一只困在笼中的鸟。
凯撒目不斜视,大步离开这里。
他需要去审问其他人,用来判断萝拉话语的真实性。
从上个月末,凯撒就得知首相官邸有间谍这件事。
首相官邸中一直在往外偷偷地递送消息,经过部署检查,将外面收消息的人成功捉到;遗憾的是,并没有抓到藏在官邸中的这个间谍。
彼时凯撒还在边境,首相将此事委托给弗朗西斯处理。
然后——
对方的确成功得到一点点有用的信息,但那个经受拷问的人也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他们只知道埋藏在官邸中的人代号为“夜莺”,性别不明,身份不明。
弗朗西斯因此遭受到一些小惩罚,这也是首相转而将这个任务交给凯撒的原因。
在凌晨四点之前,凯撒重新查了监控、萝拉脚腕上的定位芯片。
事情和她所描述的并没有太大出入。
当从监控画面上看到萝拉像个仓鼠一样缩在角落里拼命吃面包胚时,凯撒还能够保持正常的姿态。对方就这样窝在厨房中一个小角落,或许是害怕被摄像头拍到脸,她背对着,只留下一个狼吞虎咽的背影,肩膀耸动,用力地将面包往嘴巴中填塞。
吃饱喝足后的萝拉也的确跑去了雪松林,一路上顺手扯着蔷薇花的花瓣往嘴巴里塞。她的确看上去生理不适,眼睛发红,脸颊也发红,就像刚刚痛哭过一场,偶尔停下来打嗝,伸手揉揉胃部。
凯撒看着她不停地吃着路边的花,原本交叠的手松开。
他想摘下手套,扯下一点,又戴回去,背部依靠着椅子,注视屏幕。
他在做什么?看小羊觅食吗?
凯撒只看了一遍,确认对方的确没有做和蠢蛋无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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