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列里家族绝不会允许血脉流落在外,更何况萝拉还是反叛军中的人。萝拉尝试和萨列里公爵谈判,要求他们留下安加斯的生命,换来的只是一声冷哼。
艾米莉亚被强行带回庄园,关在塔楼中。而中枪、以及中了强力麻醉剂的安加斯躺在地上,胳膊被狠狠踩断。
他一声没有吭,动弹不得,仍旧盯着载着艾米莉亚远去的车。
萝拉和孩子被强行分开,她这次被关在了萨列里的秘密地牢中。对冷漠的萨列里公爵来说,“Omega凭子贵”这种事情并不存在。
或许看在那个淡金发孩子的份上,并没有人为难她,侍从给她准备好晚餐和水果,也有临时铺设的柔软床铺。
萝拉没办法离开这里。
她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手机和武器现在都被对方拿走了。等她重新回基地,申请新手机的话,负责人一定又会流着泪说今年严重超支……
啊,萝拉真希望对方不要穿打满补丁的内裤。
萝拉在这个地牢中被关了三天,这三天,除每日过来送饭的人之外,她再没有见到其他人。而就算是送饭的人,也不被允许和她沟通。
萝拉在这里快要闷到爆炸了。
第一天还能够数地板上的砖,数栅栏,看曾经的囚徒在墙上刻下的文字,这是萨列里庄园从刚开始建造时就有的地牢,贵族们大多拥有私密的房间,如凯撒所说,萨列里家族中处理叛徒的方法很残忍,萝拉从砖墙上摸到了血迹,还有一些断掉的、深深插进去的指甲碎屑。
她读着上面的刻痕,那些囚徒在痛苦之中刻下痕迹。
「疼啊」
「饶恕我」
「我想要出去」
……
萝拉在最底端的砖石上摸到了阿斯蒂族人的文字,她身体一震,用指腹去慢慢感受,阅读。
刻下这段文字的是阿斯蒂族女性,她记录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从小被庄园主选中,被迫做贵族间兴奴和玩物。她被关押在这里是因为和当时光顾的某位少爷产生感情,而这种“畸恋”不被允许,愤怒的庄园主将她关起来,彻底成为他私人的奴仆,而那个少爷也被强行送回家中,和其他的Omega结婚。
暴戾的庄园主在漫长的囚禁相处、以及得不到的畸形心理下爱上她,和她生下一个孩子,并把孩子送给他人抚养。再后来,庄园主想要将她从牢狱中带走,给她假的身份,和她结婚。
但这个可怜的阿斯蒂族女性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在暴戾庄园主准备带走她的前一晚自杀,死在那个男人面前。
……
萝拉在刻痕最后摸到陈旧的指痕碎屑,这个故事让她打了个寒噤,缩回手,萝拉盯着上面的痕迹,轻轻地呼口气。
触碰着那个女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萝拉的心脏开始急促跳动起来。
「我生命低贱,绝不与“高贵之人”相亲相爱」
「我的灵魂永远自由」
「阿斯蒂族人永远自由」
刻痕的历史并不算久,萝拉根据泥土和痕迹推测,这些字句应该不会超过六十年。
她轻声说:“阿斯蒂族人永远自由。”
祭亡灵。
萝拉第二天已经摸清楚整个地牢中的东西,她坐着发呆,闭上眼睛,开始回想那个诡异的私人研究所。
像这种私人投钱做的地下研究所有很多,萝拉接过两次类似的任务,可不知道为什么,抱出金发男孩的这个研究所让萝拉察觉到一些微妙的东西。
研究所的人似乎也在准备做人体实验,被成功解救出来的阿斯蒂族人心有余悸地说,他们被强行取走了生殖细胞。
萝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忘掉了,那个研究所给她一股奇特的熟悉感觉,在警报触发前,她嗅到了大量的乙醇味道……不过也说明不了什么,医院中也有很多乙醇。
但很少会用人用乙醇来为研究所做整体消毒,这也是令萝拉困惑的一点,更加廉价的消毒剂有很多,为什么研究所偏偏选择乙醇。
如果研究所没有自燃就好了,那里的资料或许能解答她的困惑。
第三天,萝拉终于看到熟悉的人。
凯撒打开门,他穿着黑色西装,看上去有些疲倦,眼睛有睡眠不足导致的血丝——萝拉在被关押前看到新闻,知道凯撒在某城市参加经济类型的会谈,不可能抛下国事来到这里。
他已经来得够快了,萝拉想,他应该是在访问结束后就乘飞机赶来,没怎么休息。
被关在铁栅栏中的萝拉扑过去,眼泪汪汪,深情款款:“孩子他爸。”
凯撒揉了揉太阳穴。
他说:“让我适应一下。”
凯撒没有钥匙,他几枪打破了锁链,将萝拉抱起来。
萝拉说:“孩子他爸——”
“不许用这个称呼,”凯撒说,“再说,我就让你做真正的母亲。”
萝拉蹭了蹭他的下巴,凯撒长了一点胡茬,大概他真得累了,一直注重仪表的男性,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牢狱建立在地下,往上走的时候,萝拉眼睛没办法适应刺眼的阳光,忍不住眯起眼睛。下一瞬,凯撒的手掌心放在她眼皮上,轻轻罩住,遮挡住她被刺激到酸痛的眼球。
萝拉问:“安……”
“别担心,安加斯在你们基地中养伤,”凯撒说,“他还活着。”
萝拉说:“你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失望。”
凯撒:“他碰了艾米莉亚。”
对于凯撒来说,安加斯诱骗、“欺负”艾米莉亚这么多年,他如今留着安加斯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
萝拉若无其事地说:“啊,有哥哥真好。如果我也有哥哥的话,是不是现在也准备想要弄死你了?”
她的语气纯粹,就是一句单纯的感叹。
凯撒却没有立刻回应,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萝拉,她的眼睛被强光刺激,在不停流着泪水。
她看上去很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凯撒见过很多境遇凄惨的家伙,只有萝拉会让他感觉到可怜。
她吃不饱很可怜。
像这样被阳光刺到眼睛也可怜。
凯撒说:“或许我也可以……晚上你少说话,闭上嘴巴,明白吗?”
萝拉敏锐捕捉到了信息,不依不饶:“你刚刚想说什么?或许你也可以什么?或许你也可以做我兄长吗?你想和我玩骨科play吗?我亲爱的凯撒兄长——”
凯撒:“闭嘴,笨蛋。”
笨蛋小萝拉在凯撒的卧室中睡了一觉,那个孩子也被凯撒顺利地抱过来。
凯撒从始至终没有解开过基因约束,当然知道这个拥有着淡金发色、紫眼睛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也没问萝拉从哪里弄出来这么一个孩子,僵硬地抱了一会儿,交给佣人。
以凯撒如今的身份,未婚先孕绝对是一件极大的丑闻。萨列里公爵将这件事情强制性压下去,不走漏丝毫风声。而对萝拉的处理显然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如果不是有孩子——即使凯撒会痛恨他,他也会将萝拉一枪毙命。
凯撒可以爱上阿斯蒂族人,但不可以爱上阿斯蒂族中的反抗军。
反抗军是在挑战政府的威严,是在严重干扰这个国家的治安。
萨列里公爵厌恶反抗军,如果现在执政的是他,他已经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就像十五年前那样。
萝拉显然没有这个念头,她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凯撒让佣人把孩子抱走,过了一阵,看着她的脸,脱掉外套。
萝拉困到爆炸,被凯撒抱在怀中亲吻脸颊时,她还在挣扎,不太乐意。还没有到发热期,但凯撒的唇很好地唤醒了沉睡的溪流,萝拉拽着他的银白色头发,睁大眼睛看着凯撒房间顶端的灯光。
她脑海中浮现出地牢中看到的刻字,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垂死的鱼在浅滩上,冷和热浪一块儿拍打着鱼尾。凯撒握住萝拉的掌心,左手撑着她旁侧的枕头起身,轻轻地触碰她的脸颊。
“我需要对你进行临时标记,”凯撒说,“你的身上必须有我的信息素味道。”
萝拉点头:“我明白。”
大概就是普通的交易?像萝拉和其他Alpha的约会,现在也只是为了保住她生命而做的行为。就像海的女儿中的小美人鱼,喝下诱惑的魔药,离开温暖的海洋,锐利的刀子划开美人鱼的鱼尾,变成人类的、可以分开的纤细下肢。
美人鱼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跳舞,但每一步漂亮的步伐都在承受着刀尖划开脚的痛苦。
萝拉想要让对方停下,但她做不到。还处于手术恢复期的身体无法接受过多信息素的注入,她开始发颤,凯撒亲吻着她的脖子,在她耳侧轻声安抚。
为了她的生命安全,凯撒选择认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
多疑的萨列里公爵在接到孩子之后就立刻去送去做DNA检测,凯撒让人紧急拦截、篡改了检测报告结果。
萝拉已经彻底洗去标记,现在还处于恢复期中,凯撒没办法重新进行永久标记,他将大量的信息素灌注在茉莉中。信息素如此多,多到装不下、溢出来,但只要过了两日,她又会恢复成空白的模样,仍旧会被其他的Alpha觊觎。
不能永久标记,不能留下烙印,不能彻底属于。
这些东西在严重啃噬着一颗Alpha的独占欲,凯撒不受控制地触碰萝拉的脸颊,直到听到萝拉开始叫他的名字,小声说痛。
凯撒安静下来。
他的拥抱不再那样用力,温柔地抱住她,脸颊贴在她的头发上,蹭了两下。
萝拉问:“你在想什么?”
凯撒说:“想我的共犯。”
萝拉不太明白,她不能承受处于癫狂状态下的凯撒,但仍旧安静地任由他拥抱,触碰。就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们在最后一天疯狂相拥。
海洋无边无际,宽阔无垠,他们是孤岛上互相取暖拥抱的犯人。
萝拉不知道凯撒说了什么,晚上,重新见到萨列里公爵的时候,对方的态度终于有了点回转,不再像之前那样,准备一枪杀掉萝拉。
“从今天开始,反叛军中的萝拉已经死了,”萨列里公爵对萝拉说,“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现在的你只是亚瑟的表妹萝拉,和阿斯蒂族人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萝拉点头。
萨列里公爵对她能够听话这种事情没有期待,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你应该清楚凯撒如今的身份,他不能够拥有私生子。所以,安东尼奥不会真正成为凯撒的’儿子’,你应该明白。”
安东尼奥,是萨勒里公爵为这个孩子取的名字。
他不在乎这孩子原本叫什么,但凯撒的儿子必须叫做安东尼奥,而不应该是阿斯蒂族人名字。
凯撒的孩子不能和阿斯蒂族人扯上关系。
萝拉说:“那可真是太好——”
凯撒视线扫过来。
萝拉垂头,擦眼泪,声音哽咽:“——太不幸了,萨列里公爵,难道您真的忍心看他们父子分离吗?您听说过吗?母子连心,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儿啊,我的乖崽崽,我的小宝宝,我的安东尼奥……”
萨列里夫人有些不忍心,这个贵妇人不安地坐在她的位置上,祈求般地看向萨列里公爵,似乎希望他能够改掉决定。
凯撒听不下去这种话,捂着萝拉的嘴,把她扛走。
萨列里公爵也不喜欢听萝拉在这里哭唧唧,他不是凯撒,没有听猪哭哭的耐心,默许了凯撒将安东尼奥抱走的行为。
只剩下萨列里夫人对着萨列里公爵说:“您看过了对吗?安东尼奥真的好像我们的凯撒小时候啊,除了发色不一样。还有刚才萝拉哭起来的样子,简直和安东尼奥一模一样……”
萝拉真佩服萨列里夫人这种自我安慰的审美和眼睛。
她可真是一个可爱的笨蛋美人。
离开这里之后,凯撒终于带着萝拉去看了艾米莉亚——如今的艾米莉亚被关在塔楼上,没办法和外界接触,瘦了一大圈。
隔着一扇玻璃门,萝拉小声告诉她,安加斯的情况。
“凯撒说他现在在基地医院中养伤,身体没有问题,只是枪伤需要时间愈合……”萝拉低声说,“艾米莉亚,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艾米莉亚将手贴在玻璃门上:“好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疲倦,完全没有昔日的骄傲。
萝拉怀疑此刻的艾米莉亚连拿起马鞭的力气都没有。
凯撒在走廊上等待着萝拉,月光落了他半边身体,将他银白色的发映衬出漂亮干净的光泽。
凯撒不依靠抽烟来排解压力。
萝拉不知道他的解压方式是什么,至少在她看来,这个家伙不酗酒,不触碰违禁药物,也不会滥情。
萝拉问:“你们找到间谍了吗?”
凯撒说:“暂时有了目标范围。”
萝拉抬头,看到凯撒沉静的银白色头发。
她知道凯撒能登上这个位置很不容易,也知道他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什么。
暗杀,攻讦,政治上的敌人利用种族之间的纷争企图杀掉他。
萝拉的心脏有点不舒服,她伸手按了按,想要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
好奇怪,她似乎不应该具备这种会令她感觉到恐惧的情感。
她是多乐丝制造出来的、最完美的武器,而最完美的武器不应该有弱点,感情就是最大的弱点。
萝拉天生具备着这方面的缺陷,一个间谍不会有过多的情感。
凯撒注意到她的手,问:“怎么了?”
“没什么,”萝拉回答他,“可能有点饿。”
的确饿,饿得她有些心慌。
凯撒没有苛待萝拉,“无痛当爹”这件事猝不及防,外加政务、国事,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只有在爆炒茉莉后搂着她睡了一会儿。
他让人给萝拉准备好食物,自己坐在浓绿色的沙发上,拆开被调包的DNA检测证明。
萨列里公爵看到的那份是凯撒让人伪造的,拿了萝拉和凯撒的头发去比对,结果出来都是具备血缘关系,可以认定为父(母)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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