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阴沉得可怕,有个身材矮小的修士默默迈出一小步,哆嗦道:“我……”
“跟我来,”杨羡鱼又看向上官陵:“告诉我萧清明在城内布下的所有阵眼在哪。”
……
良久,杨羡鱼领着那名阵修回来,沉默不语,脸色晦暗不明。
众人不解,问其原因,那名阵修先是看了眼杨羡鱼,而后才道:“萧清明布下的,不是杀魔阵法,也不是诛仙阵法……而是一种看着形似诛仙阵,实则……是使人陷入梦境的阵法,想来就是导致城中百姓沉睡的原因,若非杨姑娘带我找到几个藏匿的细微之处,就连我也看不出来,还以为这真的是诛仙阵法,而且,这阵法曾被人破坏过,使得城中百姓只有大部分沉睡,而剩余人还醒着。”
众人一下子炸开了,嘈杂的声音响个不停:
“萧清明那厮究竟为何要布这阵法,是在耍我们吗?!”
当然,耍的最厉害的还是姜景初,他曾自以为揭露了萧清明的阴谋,还坏了其阵法,哪知这根本就不是诛仙阵,脸色不由青一阵白一阵。
很多东西,终于在尾声处水落石出。
杨羡鱼抬起眼皮子,撂下一句“他只是不想城中百姓亲历这场噩梦般的屠杀”,而后在所有人的愣神中走开,也不去管那些回神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怀疑她的话,讽刺魔尊怎么会有如此好心。
她回到刺伤萧清明的原地,怔怔地望向姬无涯身影消失的方向,许久,直到有修士走到她的身边,试探问道:
“杨姑娘……?”
空中雨点渐小渐停,东方洒来微弱的光亮,终于驱散了无边长夜,杨羡鱼没有搭理那人,抬首,天空仍然乌云密布,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见她没反应,那人又道:“魔尊,确实是已经死了吧?那么重的伤应当已经无力回天了……”
他本想要从杨羡鱼这里确定魔尊的生死,孰料话音未落,一双凌厉的眼骤然看过来,冰冷的视线硬生生让他把话憋了回去。
碍于杨羡鱼是本次斩杀魔尊,救众人于水火的大功臣,只好郁闷地闭嘴,离开她身边。
她一个人静静地站着,眺望远方,自然又引来很多人的好奇,加上她面朝的就是姬无涯带萧清明离开的方向,想想她之前和萧清明的关系,众人难免不怀疑,纵然亲手杀了萧清明,可她又是否还对萧清明余情未了,万一再出什么幺蛾子……
上官陵接收到诸多投射过来的眼神,强压下心中刚刚失去师尊的悲痛,走过去,面色不虞道:“杨姑娘。”
听他出声,杨羡鱼才转过脸,淡淡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上官陵愣了愣,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什么变了,尤其是那般沉稳镇静的目光,脱离了年少轻狂,甚至有种饱经岁月的沧桑之感。
如此违和的变化,却又给上官陵一种感觉,这才是本来的杨羡鱼,是最完整而真实的杨羡鱼。
她很快挪开了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
说起来,这里面有些人的脸,她甚至觉得颇为眼熟。
但眼熟之人已经甚少,许多都躺在遍地尸骸里,被魔族杀了个干净。
不过她懒得再去寻当年在洛城的仇,毕竟在萧清明的生死面前,很多东西似乎都已经淡了。
但放过这些人,不代表她能够原谅这些人。
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当年那个小小少年,就算经历诸多恶意,可仍然心怀善念,把所有的真心都毫无保留地给她,因为她给的一点点好,就想要成为她的剑,还会偷偷把伤都藏起来,只给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好不容易捂热他的一颗心,给他安全感,能够用这一世的身体陪在他身边,却被眼前这群人尽数毁掉,可悲又可笑。
从姜景初,到殷羽,再到眼前这群人,屠他家门,伤他身体,害他堕魔,哪一个不是正道人士?哪一个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若非触及到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殷羽要了他的命,他也不在乎,可偏偏有人要来夺走他唯一一丝温暖,他才无可奈何,被迫露出獠牙,抽骨做刃,而就算如此,他也没有伤及无辜之人分毫。
甚至为了城中百姓,耗费心血与力气,布下这么个她看来都有些过于善良的阵法,他完全可以不顾会对这些人造成怎样的影响,因为于魔族而言,能够忍住不滥杀无辜,已经极其难得。
杨羡鱼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上官陵身上,默不作声地盯着他许久。
直到上官陵都有些不自在,才听到她的声音:
“他本来也应该像你一样,有疼爱他的父母、师尊,然后慢慢长大成一个意气风发,肆意不羁的少年,被世人所偏爱,所敬重……
怀抱满腔赤诚热血,山河浩远任他去闯,路遇不公拔剑相助,随心自在不为世俗扰,纵马笑看春华不知愁,最终走上那条通天的坦途,踏碎九霄。”
而不是在暗无天日的魔域,成为孤僻寂寞的魔尊,任由世人泼脏水,背负累世骂名……
上官陵看着她出神的目光,听出她在说谁,沉下声道:“可他害死了我师尊,若不是他诱惑姬无涯堕魔,并且在洛城围剿我们,我师尊又怎会死……”
他眼中闪过深沉的恨意,令人无法忽视。
杨羡鱼笑了笑,然而笑意不达眼底,甚至有几分讥诮:“那你可知道,姬无涯心中本就有魔,就算没有萧清明,他将来也有一天会堕魔,甚至残害苍澜宗更多弟子。再者,你又是否知道,萧清明杀修士,皆是为了给我报仇,说起来,这一切的源头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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