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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眼睛里似乎带着闪光，她俯身给了东无笙一个拥抱。
那天东无笙一直待在客厅里。
她从来都是安静无声的，加上身材瘦小，窝在黑色沙发的角落里，腿上盖着和沙发同色的毯子，几乎与沙发融为一体。
东岑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他就从她身边走过去，却没有注意到她。
直到东无笙伸手拉住他，男孩才一脸惊吓地扭头看向她。
“我靠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吓死人了！”
东岑瞪了她一眼，然后撇嘴道：“拉我干什么？”
“你……”
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开口时嗓音像猫一样细，“你去干什么了？”
“原来会说话啊……”
男孩嘟囔一句，似乎没打算回答她，抽回手臂就要走。
这时东无笙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在他额头的位置戳了一下。
“嘶——”
男孩倒抽一口冷气，这才发现额头上还有块乌青没有遮好。
“不许告诉妈妈，听到了吗？”
男孩佯装凶横的样子，冲她比了比自己的拳头。
小女孩很慢地眨了眨眼，“你睡相那么差，每天睡得像猪一样，妈妈要喊你三次才能叫醒你，我根本不需要告状，明天早上你就会露陷的。”
虽然声音轻细，语速也很慢，但小女孩一字一句说着，条理很清楚。
东岑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好像真的不是个傻瓜。
“要你管！”
男孩有些恼羞成怒，“你好意思说我吗？我上完早课回来了你还在睡！”
“我又不用上学……”
女孩捏着手里的毯子，小声辩解道，“我醒得很早的，我只是不想吃鸡蛋……”
东家每天早晨的早餐固定是一杯牛奶，一根烤肠，两个水煮蛋，外加一碗蔬菜粥。
“懒得和你说！”
东岑一甩手就要走，东无笙这会儿幽幽开口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和妈妈说，让我去叫你起床。”
东岑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女孩。
女孩整个人瘦得几乎脱相，毛衣穿在身上，几乎像件斗篷。
一双眼睛在这张瘦得两颊凹陷的脸上，显得格外大。
看起来像是刚出生的那种很丑的猫咪。
东岑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被女孩奇怪地打量了一眼以后又正色道：“算你识相，以后我帮你吃鸡蛋，我的烤肠给你。”
女孩眼睛扑闪一下，飞快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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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人也不知道两个小孩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忽然亲密得像是真正的兄妹。
每天傍晚，东岑放学的时候，东无笙还会站在二楼的玻璃窗前等着。
但东岑最近其实惹上了一点麻烦。
父亲离开那天，他一个人站在水库边上掉眼泪，被几个不对付的同学看见了，受了几句嘲笑。
东岑那会儿本来就心情差到了低谷，当即二话不说与人扭打到一起。
以前两拨人虽然不对付，但从来还没动过手，那次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东岑几乎每天回到家里都带着点伤。
东无笙至今还不愿意离开家，于是就只站在窗户前看着，想看看东岑到底在做什么。
还真让她撞见了一次。
几名男孩紧跟在东岑身后，趁周围没人的时候冲出来与东岑扭打在一起。
东岑两拳难敌四手，身影几乎让拳头淹没。
东无笙站在二楼，她沉默地呵出一口气，白雾顿时爬满她面前的窗户。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在窗户上一点一点描绘起来。
随着她的描画，金色的巨龙在空中慢慢显形，一声悠长的咆哮之后，巨龙猛地俯冲下去——
男孩们惊恐地四散逃开，东无笙却在法阵勾勒到最后一笔的时候收回了手。
金龙在错愕的东岑眼前散成了金色的光点，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又发现当番外可能体量有点大了orz，算了，大家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可能还有那么五六七八章orz
第31章 关于回忆3
东无笙远远看见东岑一脸茫然地左右张望，然后飞快起身，直往家的方向跑。
她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意，一回头，却看见女主人就站在她身后。
“为什么没有把符阵画完呢？”
女主人走近一些，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
“会晕过去的。”
东无笙也走近一点，抱住了女主人的脖子，“爸爸也是很厉害的符箓师，之前的时候，也很想帮忙，但是符箓画完以后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只有妈妈还在身边了。”
那之后她就不敢轻易尝试符箓，生怕再一闭眼，地窖里就只剩下她自己。
但这无济于事，地窖里储存的食物有限，母亲不得不定期出去寻找食物。
某天……她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母亲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再见到母亲的时候，是她被军官抱出地窖的时候，虽然头脑一片混沌，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也因为自然光而不停流泪……
但她看得很清楚，母亲倒在地窖旁，早已经僵硬的身体还保持着伏趴的姿势。
这些天，妈妈一直挡在地窖口吗？
“你妈妈一直在保护你，很伟大。”
男主人将她抱出地窖的时候，很温柔地在她耳旁如是说道。
“……”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东无笙抱着女主人不愿意松手。
东岑的妈妈和她自己的妈妈很不一样，但她们的怀抱是同样温暖的。
也许她是幸运的……在那之后，她仍然拥有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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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岑几乎是冲刺回家的，一回到家里，他就小心翼翼扒着门框，窥探母亲的脸色。
直到女主人面色如常地将晚餐端上桌，喊他吃饭，他才松了口气。
看来刚刚的金门符箓不是妈妈的手笔。
可那还能是谁做的？
金门符箓虽然是金门人代代相传的传承符箓，但如今还能够施放金门符箓的，整个金门也不超过十个人。
如果不是妈妈……哇，不会是那个小屁孩吧？
东岑将视线投向沙发角落里的东无笙，小女孩正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面色凝重。
正巧东无笙也在这个时候向他看过来。
“东……东岑！”
女孩小声喊他，“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东岑也正好想套问一下刚才的事，于是很顺从地走到她旁边，“怎么了？”
“我……”
女孩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艰难的决心，“我今天在二楼，看见你和同学打架了！”
她盯着他，小声道：“你……你把这个喝了，不然我就告诉妈妈。”
“……”
嘿！
这小孩还敢威胁他！
东岑冷笑了一下。
然后扭头就对着厨房大喊，“妈——东无笙让我帮她喝药！”
女孩惊恐地瞪大眼，看起来更像是外星人之类的生物了。
让东岑没有想到的是，东无笙捏着鼻子一口闷掉了碗里的药，然后对着赶过来的女主人小声辩解道：“我、我没有！他故意的……他、他可能就是开个玩笑……”
然而逐渐降低的语气和通红的脸颊将主人的心虚暴露无遗。
“是吗？”
女主人笑眯眯地掐住小女孩的脸颊，“那你可要跟哥哥好好谈谈，下次他要是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们就多喝一碗证明给他看怎么样？”
东岑站在女人身后，对着愣住的女孩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开玩笑，这小孩的道行还没他当年一半高明，他都斗不过他妈，就这？
女主人走开后，东岑慢条斯理地在东无笙身边坐下，他拍一拍小女孩的肩膀，又给她剥了一个橘子，“不要生气嘛，妈妈也是为你好……”
看着小女孩慢吞吞地吃完橘子，东岑又问：“妈为什么让你喝药？”
东无笙郁闷地撇下嘴角。
刚才她画符地时候让女主人撞见，女主人给她检查了身体。
“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过现在这些符箓对你来说消耗太大了。”
然后就给她熬了一锅据说是大补的汤品，并宣布以后每天都给她熬大补汤调养身体。
“我怎么能让这么好的符箓苗子折在我手上呢？相信我，不出一个月，你肯定会健壮起来的。”
身体健康当然是好事啊，可是这个汤闻起来好像路上的牛粪……
一想到这里，东无笙忍不住瞪了东岑一眼，“都怪你！”
如果这家伙不寻衅滋事，她哪里需要喝这种奇怪的汤！
东岑：？
虽然不知道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但毕竟有求于人，东岑还是很好脾气地一笑而过，“哎呀，你不是也说了嘛，我刚刚就和你开个玩笑，不要这么小气。”
“我问你啊，你刚刚在二楼看见我了是吧？那你有没有看见那条金龙？”
东无笙冷哼一声，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看见了是不是——”
东岑马上又给她剥了一个橘子，“告诉我，是不是你放的？我舅舅那儿还有一个补汤配方，那个味道比咱妈这个好一点，你和我说实话，我去给你要过来。”
东无笙犹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有这么多补汤秘方啊……”
“诶呀，这你别管，反正我肯定不会骗你就是了，你就说你还想不想继续喝那马尿吧——”
东岑笃定东无笙一定会松口。
因为他早几年也喝过这东西，为这事他差点没离家出走。
果然，东无笙轻轻摇头，“是我放的，你想干什么？”
“哎呀，我的好妹妹——”
东岑猛一拍沙发，“你看我今天是不是被打得很惨？”
东无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惨是真的惨，但是他看起来好像异常兴奋的样子……
好奇怪哦。
“那，你身为我的妹妹，面对这种情况是不是不应该袖手旁观？”
“我不是帮你了吗……”
东无笙眯起眼睛，觉得眼前男孩的脸上写满了别有用心。
“你这、你帮人要帮到底嘛！”
东岑一搂她的肩膀，“怎么样，明天三点钟，你就跟妈说你去接我放学，然后我们把那帮人打一顿怎么样？”
看到女孩张开嘴就没合上，东岑连忙再加一把火，“你想想那药，是不是很腥、很苦，关键是有一股很恶心让人反胃的……”
东无笙抱紧了怀里的毯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32章 关于回忆4
一满十八岁，东岑就加入了军队，彼时东无笙才刚刚上中学。
对于他的决定，母亲与东无笙都选择了尊重。
在如今的时局下，选择加入军队，几乎就相当于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母亲和东无笙都很清楚，东岑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在父亲牺牲在战场之后。
除非死亡或胜利，再没有什么能够令他打消念头。
不过，这家伙还算是幸运，不仅分化成了身强体壮的Alpha，入了军队后，有父亲曾经的同伴提携照应，自己又有才干，很快便大展身手。
然而好景不长，战争进行到后期，联盟方几乎可谓是举步维艰。
战事吃紧，战线节节后退，到最后，就连金门都被卷入战火中。
东无笙当时才刚刚升入高中，随着就读的当地高中被炮火付之一炬，她的高中生涯也早早落下了帷幕。
母亲领着她，在金门镇内构建了一整套的防御符箓，但如此庞大的符箓系统根本无法依靠两个人支撑，他们只能求索于身下的土地，利用大型的聚灵法阵来完成防御系统的供给。
像这样大量地抽调灵力会对当地生态造成巨大的破坏，很快，河水断流，树木枯萎，在一些迷信神明的当地人眼中，甚至将此视为神罚。
生活很艰难，但仍然要继续下去。
已经很久没有东岑的消息了，还没有等到他平安的消息，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呢？
金门的固若金汤很快引起了各方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寻求庇护，逐渐也聚拢起近千人。
联盟自顾不暇，无力对他们施以援手，于是金门人只好自力更生。
母亲和东无笙，以及后来加入其中的一些符箓师合计一番，决定扩张防御系统的规模。
他们决定前往周边的小镇，搜寻幸存者的同时，也寻找物资较多，设备保存较完好的地方，作为第二乃至第三据点，如此逐渐将周边地区的人和物都聚拢起来，形成一道连续的防线。
大约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来自联盟政府的招安。
东母留在了金门，继续管理一整个金门，而东无笙则带着一部分接受政府的招安，换取到更好的人力物力资源的同时，也将同样的防御系统带到更多的地方。
加入政府军那年，东无笙十六岁，尚未分化，那时距离正常的分化年龄已经迟了三四年。
医生朋友有分析过她的状况，大概是天生体质较弱，再加上故乡沦陷那年，躲藏在地窖里，不见天日，又长时间断水断食，导致的身体发育迟缓。
除此之外，脆弱的肠胃，瘦小的身形……哪怕在她已经逐渐成长起来之后，幼年时战争带来的伤害也没有完全消退。
对此，东无笙本人倒是没有怨言。
能够活下来，并走到如今的地步，她已经比无数葬身在战争泥沼中的同龄人幸运很多。
加入政府军后，她一直竭尽一切力量寻找东岑的消息，但得到的回应都是“失踪”。
在当时，失踪，几乎就等同于死无全尸。
东无笙不敢放弃，她一边适应着独自领军作战的巨大压力、恶劣环境，一边等待着渺茫的希望。
然而厄运往往比希望来得更早。
在她加入政府军的第二年，她分化成了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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