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岐笑一笑,听见急诊医生问:“有什么事?”
她“噢”了一声,转换视线,想起自己回来的原因:“我看这里面有张住院单,是需要住院吗?”
“对。洗完胃需要观察四十八小时。”
“噢,好的,没事了。”
离开前,蒲岐又特意看向那位高冷,他还保持着原姿势。
应该不是在避我吧?蒲岐的第六感短暂上线。
——
Cassie洗胃的时间不长,因为进食不多,而且还未被完全消化。
送至住院部后,挂上点滴。她的困意很快来袭,进入了梦乡。
蒲岐看时间接近零点,便叫张裕先回去。
“那蒲岐姐,你在这儿守着吗?”
蒲岐觉得张裕这话可真有意思,她笑出声:“我带来的助理生病了,可不得我守在这。”
张裕久久地看着蒲岐,表情柔和。最后他咧开嘴,绽放了两个小酒窝。
“蒲岐姐,你和我听说到的样子很不一样。”
“是吗?你听到的我是什么样子的?”蒲岐乐意听点别人的背后议论。
“说你脾气怪,谁都不待见。老是无缘无故发火。很不好伺候。”
新手就是虎,问啥就答啥。蒲岐倒没怪这小男生,只觉他挺可爱,有话说话,很真诚。
她笑眯眯地点点头:“说得没错啊。”
“可是,我入这圈子也差不多一月半了。只见过助理给艺人端茶倒水,做这做那。没有人像你。”
张裕满脸都是盈盈的笑意,一双星星眼缀满了对蒲岐的赞赏之情。
蒲岐笑声轻且亮,她半开玩笑:“喂!你不会是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要从宋漪那边爬墙到我这儿了吧?”
张裕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陷入苦恼。
蒲岐觉得他可真是个活宝,和Cassie凑一块,能给自己带来很多难以意料的乐趣。
等张裕思考完后,他开口说:“蒲岐姐,其实你不用计较粉丝多少的事。你之前主要在国外发展,但国内的粉丝量其实都算大的了。今天上热搜虽然有很多黑,但你的粉丝很快就净化干净了……”
蒲岐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回路怎么就绕到粉丝上了。她还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出声打断道:“上热搜?我什么时候上热搜了?又怎么被黑了?”
“你不知道啊原来?”张裕叹一口气,给这个2G网速的人做热心科普,“就是下午节目组官博官宣了所有选手之后,没多久你就上热搜了。”
他还忠心,护主道:“先声明啊,我们节目组绝对不会买那些恶意热搜博眼球的。”
蒲歧复盘了贺秋来电那会儿,应该就是从热搜上知道的情报。
至于被黑,她不玻璃心,倒要看看黑子们究竟抓了她哪点在做文章。
手机点进微博,搜索自己的名字。就只有一个词条:蒲顺女儿蒲岐,这个好多年前就存在了,看来今日又被翻了出来。
私生女的标签,蒲岐觉得自己应该是摘不掉了。
大拇指在词条上悬空停留,几秒之后,页面跳转。
首页第一条转赞评超高,但看时间是七年前的。
是蒲顺宣布解散工作室那天的视频采访。是蒲岐从来都没见过,也不知道的一次采访。
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她前面举着数十只话筒,闪光灯亮得如同白昼之光,在她脸上一团一团地盛放。
蒲岐按下了暂停键。她嗓子有些哽咽,对张裕说:“你帮我照看着Cassie,我出去一下。”
张裕不知道蒲岐翻到了什么,情绪动荡明显。他错愕地点了点头,说:“好。”
又好心地安慰蒲岐:“姐,看到一些太过分的话也不要放心上。网上那些键盘侠都有病!”
蒲岐说:“好。”
走出病房,沿着长长的走廊,蒲岐来到楼梯间。
夜深人静,这里只有亮着的声控灯陪伴她。
蒲岐倚着楼梯扶手,坐在最上层阶梯上。戴上蓝牙耳机,她重新播放这个长有五分多钟的视频。
前面近一分钟都是记者七嘴八舌的提问,特别嘈杂。
其中不知是谁问的,声音犀利又尖锐,咄咄逼人:“蒲顺,麻烦回答一下。网传的高中女生蒲岐是你女儿吗?你才三十五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蒲岐的心揪起来。她看着视频里蒲顺那张美艳的脸,全程没有什么表情,很御姐很女王,气场特别强。
“我有女儿,但她不是私生。她叫蒲岐,名字是我和我爱的人一起取的。我希望我女儿一生过得顺顺利利。但取名要和寓意反着取,不然就会像我这样,一路坎坷。”
“我很感谢蒲岐的出生,因为她我很幸福。我已经宣布了退圈,今后就想和女儿好好过日子,希望大家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诚挚致谢,蒲顺。”
看到最后蒲顺长久鞠躬的身影,蒲岐想到这些年蒲顺的不容易,想到她瞒着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就感到很心疼很难受,抱住膝盖哭了出来。
由于在医院里,恐惊扰到病人,蒲岐没敢哭得大声,咬着牙低声抽泣。
泣着泣着,忽听闻门后传来长长的鞋子刮地声。
然后一小孩奶声奶气道:
“贺医生,就是这道门。后面好像有女鬼在哭。哭得可伤心。”
第36章 [VIP] 第三十六场雨
女……女鬼?
鬼你个头!
我看你这小鬼才是个鬼吧!
蒲岐抬手抹掉眼睫上挂着的颗颗晶莹, 刚要推开门发火,又听到门后那小男孩的童稚音颤颤巍巍地响起。
“护士姐姐说让我不要靠近,可我想来安慰她。但是我又太胆小, 一个人害怕。贺医生你听听看, 她还在哭吗?”
蒲岐心里有一片柔软被戳中:人类幼崽怎么可以如此可爱又善良!
她忘记上一秒自己还在幼稚地气这小孩把自己当成是鬼,眯眼轻轻笑了,开嗓极尽温柔地依势扮演起鬼这个角色。
“别害怕,姐姐是好鬼, 不伤害人。”
原以为这番话能打消小孩的恐惧, 却不曾想门后没声了,安静得如同被老师提问了难题一般。
是被会说话的鬼吓傻了?还是离开了?
蒲岐打算出门显露真容,但她回想起小孩过来时的脚步声, 不是走路习惯就是脚上有疾,照理回去时也该弄出这种声响。
于是,她又等了须臾, 终于那孩子开口。声音抖得更加厉害了,还伴着哭腔:“姐姐你是因为没吃到人, 饿了才哭的吗?”
“那你吃贺医生吧,他比我漂亮, 你一定喜欢吃!”
蒲岐满头雾水。
自己明明说的不伤害人, 怎么就变成要吃人了?
不过, 现在这走向还蛮有趣的。
她眉梢染上笑, 顺着杆子往上爬:“是吗?我倒要看看这贺医生长得有多漂亮。值不值得我吃。”
话说完, 手撑在门上用力朝外一推。“吱啦”声响,门打开, “女鬼”现身。
惨白灯光下,空荡长廊连个人影都没有, 徒剩一缕风寂寥啸过。
蒲岐表情僵住,感到自己后脊凉飕飕的,阴阴森森。
可别是自己撞见鬼了。
她轻飘飘提着脚尖,快步穿过长廊,往右一转,返回Cassie住的单人病房。
——
而在长廊出头的左边,电梯门后有一小块空间,可供两人站立。旁边又有高高的室内绿植,遮挡效果极佳。
小男孩被医生扛在肩上,嗖一下就换场到这里。
他很不解:“贺医生,我们干嘛要躲啊?”
是啊!他干嘛要躲呢?干嘛要怕和蒲岐见面?怕她知道他就是贺晚来?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脑子一团乱,嗡嗡地响。
贺晚来把小男孩放下来,蹲到他面前,缓慢地比着手语:鬼追来了不躲,等着被吃吗?
小男孩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再一琢磨,和贺医生逃命都不忘带上自己这个累赘相比较,自己面对女鬼时说的那番话可真是很不仗义。
他垂下头,细密弯蜷的睫毛也跟着簌簌地往下刷,瓮声瓮气说道:“贺医生,对不起。”
见小孩诚挚地在自责,贺晚来有些过意不去。
要是他刚刚好好转述了蒲岐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能多聊会儿,也就能知道她为什么哭了。
偏偏他想哄小孩回去睡觉,在中间做捣乱翻译,吓唬说:姐姐是漂亮鬼,专吃像你这种长得漂亮的人。
以小孩这个年纪,没有崩溃嚎啕或者是尿裤子,已经算是勇敢了。
贺晚来把手搭在小男孩肩上拍了拍,他的表情很柔和,竖了竖大拇指,又用手语安慰他:我只听到你夸我长得好看,我很开心。
男孩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笑容甜甜的。
“但是以后晚上乖乖睡觉,别乱跑了。”贺晚来指了指病房的方向,轻轻抱起他。
走了几步,路过那扇楼道门,男孩似乎心有余悸,紧紧圈了圈贺晚来的脖颈。
但他很快又松开,细声细气在贺晚来耳边挠痒似的问道:“漂亮鬼姐姐的声音可怕吗?”
贺晚来的喉结滚了滚。
半晌才恍惚着回应:“不可怕。很动听!”
“……所以,她一出声,我就知道是她了。”
小男孩听不见,只有贺晚来自己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太熟悉她的声音,熟悉她的样子。
可她对他却并不如此。
这一刻,贺晚来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避蒲岐了。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像自己一样,第一眼便认出他来。他心里隐隐有股不顺的气在作祟。
七年。两千多个日夜。他梦到过许多次有蒲岐的场景。梦到她那身白色长裙,梦到她将自己从泥泞地面拉起来,梦到她热烈的红唇,修长的双腿,雪白的肌肤……
贺晚来浇了两泼水到脸上,可心中有股燥热他怎么也压不下来。
他进到更衣室,脱掉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又和教授、同事说再见:“我交接班了,大家辛苦。”
教授喊住他:“怎么这会儿才交接?”
贺晚来瞥了眼还在更衣室的小李,没揭发他睡过头来迟的事,只说自己看资料入了迷,多呆了会儿。
教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吧,回去好好休息。”
贺晚来淡淡一笑,摸出手机,准备打车到租房处。
手机屏一瞬间就亮起,首页显示有微信消息。
备注哥:【我下周一来大京开会,蒲岐也在大京,一起聚一聚吧】
——
“周一?这么快?之前不是说周三录,给我充足时间调整状态嘛。”
传达消息的张裕被蒲岐咄咄逼人的架势吓了一跳。他之前见到的蒲岐都是好脸色,被前辈提醒的难对付场景一次都没遇到过。本来还觉得自己够幸运,没想到转变说来就来。
他按照张林提供的说辞,一板一眼学过来,解释道:“节目调档了,想抢在同类型综艺之前播出。”
“那关我什么事?”
蒲岐冷呵一声,眼皮淡淡一掀,烦躁感与藐视意味,浓郁四溢。
“我不可以无故退出录制,你们就可以无故更换录制时间?”她厉声斥问道。
“没有无故,说了是因为……”
张裕小小声辩解,被蒲岐冷言打断。
她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很不讲道理:“和我无关的原因就是无故!”
说完她就背过了身,两手抱臂,站在敞开的窗前透气。
睡了一晚硬梆梆的看护床,蒲岐浑身酸痛不舒服,惹得脾气变大,逮着个可出气的,自是不会轻放。
更何况,这节目组,连谈这种重要事情都只派个底下人手来对付她。可见是对她的不尊重。要是轻易答应了,后面的录制肯定会被当作软柿子。
蒲岐脑筋转得飞快。
为了张裕好交差,她给了他两个选择,让他说给上头的人听。
“要么还是周三录,要么这期我就不录。”
张裕面色愁得跟条苦瓜似的。说起来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可条条尽头都写着大大的“此路不通”,简直是把他往悬崖峭壁上逼。
“蒲岐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比如要点补偿啥的,这我可以帮你去协调。”
蒲岐闭了嘴,神情淡漠,不愿再搭理。
安静的病房里像绷了无数根到临界点的弦。
张裕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看看蒲岐冷傲的背影,再看看病床上悠哉躺着看好戏的Cassie,紧张到手心直冒冷汗。
Cassie经过一晚的调息,气色恢复,人也差不多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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