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却突然停在她身上不动。
聂小蓝忐忑不安地看了看自己,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件礼服是白色的,看起来和之前在婚纱店试穿的很像,只不过要隆重些。
之前在婚纱店,聂小蓝着重挑了一件式样简单的婚纱,程亦看了说不好,太朴素了,聂小蓝却执意要买那件。
简单的婚纱能够让婚礼显得不太正式,这样聂小蓝就能够继续骗自己她真的没有很认真地要和程亦结婚,只是完成一场契约婚姻,她可以把自己的心藏起来。
在A大读本科二年级,聂小蓝每天都想看见程亦,如果看见他会激动好几个星期,没看见他就忍不住难过。
他们把这个行为叫做“喜欢”,是最悲惨的一种,定义为“暗恋”。
现在程亦就在聂小蓝眼前,聂小蓝不用偷偷摸摸去看他了,如果想的话还能和他接吻和他一起睡,是程亦同意的。
但聂小蓝现在不再继续喜欢程亦了。
回过神来,聂小蓝才发现她刚才心不在焉地沉默了许久,程亦都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聂小蓝刚想要打破尴尬问程亦什么时候出发,程亦却握住她的手问要不要补办一次婚礼。
“虽然你不想,”程亦说,“但婚礼总要办一次的。”
第28章
聂小蓝开了车窗,深夜的晚风依然轻柔,她坐在车里觉得缓过来一些。
程亦这次陪她坐在后座,偏头看了看她,问:“怎么了?”
“紧张吗?”程亦把她的手拉过来,握在手里。
“有点闷。”聂小蓝摇了摇头。
聂小蓝不知道究竟该以怎样的姿态陪程亦参加这种场合,快到集团大楼时,她下意识地又想要逃避。
程亦拉着她的手想要带她下车,聂小蓝用了些力气睁开了,忧心忡忡地问:“你确定要带我去吗?”
程亦没有回答,揽着她的腰把她拉下去,说:“走吧。”
晚宴如同聂小蓝想象中的那样,乏味而又吵闹。聂小蓝不得不忍受诸多好奇目光的打量,慢慢地也变得难以忍受。
她找了个借口,骗程亦说自己头有点痛,提前从宴厅里走出来。
被冷风一吹,聂小蓝觉得舒服了很多,酒也醒了。
她刚才在席间被集团的高层劝了些酒,不过注意到称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看,才知趣地把酒杯放在一边。
站了一会儿,聂小蓝准备回去了,在通道上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裙装的女人挡住了去路。
聂小蓝认出了她,是卫羽,程亦的绯闻女友,封左轮提到的直到现在还在喜欢程亦的人。
聂小蓝和卫羽不熟,仅有的一次交集也只是在大二那年为赢取奖金参加摄影协会的比赛,卫羽给她颁奖,因此就只是礼貌地对她笑了笑,侧身想要避开。
卫羽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皱着眉问道:“你和程亦真的结婚了?”
卫羽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她很漂亮,家世也好,是个高傲的女人,在世俗的眼光中和程亦很是相配。
见聂小蓝愣着不回答,卫羽又问了一遍:“你们……领证了?”
“是。”聂小蓝承认说。
卫羽突然变得失魂落魄,像是遭遇到巨大的打击,聂小蓝赶紧找补说:“但我们也只是契约婚姻,程亦不喜欢我。”
“但他和你结婚了,”卫羽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有些疑惑地问,“你说,为什么是你呢?”
聂小蓝回答不上来,但面对卫羽对自己的看不起,她并没有生气。
她有点可怜现在的卫羽,就像可怜以前的自己,固执地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但会显得可怜。
卫羽最终离开了,聂小蓝也回到原来的位子,程亦的身边。
桌前放着很多空酒杯,程亦似乎喝了不少,但眼神仍旧清明,还没有醉。
聂小蓝埋怨似的说了一句:“你怎么喝这么多啊。”
“没有很多。”程亦低声回答她。
年会结束以后,司机很快地把车开过来,停在集团楼底下,聂小蓝和程亦也重新回到车里。
车厢内仍然残留着些许酒味,还有聂小蓝身上的香水。聂小蓝并不喜欢喷香水,但今天下午造型师执意要给她喷。
她感到难受,想要打开车窗,双手手腕却被程亦一下子擒住。
程亦坐在她旁边,神情依然平静,看起来仍旧是从前的那个他,理智异于常人。
他很英俊,不笑的时候、皱眉的时候也很好看。聂小蓝怕自己重蹈覆辙,就识趣地移开目光。
聂小蓝听见程亦对司机说:“麻烦开快点”。然后他转过来,左手覆盖住她的右手,让她别乱动。
司机果然加快了行驶速度,车子停在公寓的楼底下。
等到司机下班,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程亦仍旧没有动。
聂小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叫了一声,“程亦”。
程亦看了她一眼。
也许是他喝了酒,也许是聂小蓝的错觉,程亦的眼神聂小蓝从来没有看见过,带着侵略性,以及淡淡的冷意。
“你……”聂小蓝刚说了一个字,程亦就蓦地凑过来,双手揽住她的腰,很重地吻她的嘴唇。
程亦的手就放在她的腰间,从两侧移至中间,停在那里不动。
他靠得很近,和她几乎贴在一起,没有间断、也不停歇地和聂小蓝接吻,把聂小蓝的口腔搅得湿漉漉一片。
聂小蓝慌了神,很想离开,不想要继续这样下去了,却无法提起力气反抗程亦。
她想到以前种种,对程亦无比迫切的渴望。以前聂小蓝是多么爱程亦,如果那些记忆能够称作是爱的话。
他们在车里吻了很久,聂小蓝都没有回应,背靠着坐垫上,手撑着程亦的肩膀。
在呼吸的间隙,聂小蓝终于找机会说了句:“程亦……你不要这样……”紧接着又被程亦吻住了。
“不要怎样?”程亦边亲她边说,“聂小蓝,我说过吧,你不可以喜欢别人。”
聂小蓝感到焦躁,也感到热,她被程亦抱着坐在了他的腿上,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但你可以喜欢我。”程亦对她说。
程亦拉开她的礼服拉链,看起来还想要继续和她接吻,凑过来咬她的耳垂,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
聂小蓝知道程亦想要做什么,她燃起一些渴望,眼睁睁看着程亦把她的拉链拉到最底下。
程亦看着聂小蓝,有些温柔地问她:“可以吗?”
程亦是真实的程亦,他把不为人知的一面展现在聂小蓝眼前。这让她觉得以前对程亦的喜欢都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想。
聂小蓝连话都没有和程亦说过,就靠想象支撑喜欢了程亦那么多年。
她坐在程亦腿上,抖动的时候,流了许多眼泪。
程亦以为她是疼哭的,低头吻她的眼角,低声问她,“疼吗”。
聂小蓝只是摇头,虽然的确觉得很痛,仍然不愿意承认。
在车里结束后,程亦替她穿上礼服,抱着她回到家,进浴室清理干净。
他们睡在聂小蓝的房间里,程亦侧身从背后很紧地搂着她,吻她的脖子,很快又让她转过身来,发生关系。
聂小蓝又流了一些眼泪,幸运的是,程亦没有看见。
再次躺下来,准备睡觉时,程亦不愿放开她似的,又和她接吻,在她耳边问以后要不要和他一起睡。
“我的房间或者你的房间都行,”程亦说,“你挑一间。”
聂小蓝没有力气,更不愿去思考,房间里仍旧残留暧昧的气息,她强打精神离开程亦一点,哭着对他说:“程亦,我们以后不要这样。”
程亦再过来吻她时,聂小蓝推开了,转过身去,很难过地说:“没有下次了。”
第29章
聂小蓝真正放弃喜欢程亦,是在毕业的前夕。
那天晚上她在宿舍收拾行李,马上就要毕业了,她早就定好今后的去向,和陈温、徐莉莉开一间美术工作室,以此为生。
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室外雷雨交加,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闪电划过上空,窗帘被照亮一瞬。
突然,门被粗暴地敲响了,来人似乎情绪激烈,不停地在敲,却不说一个字。
聂小蓝原本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只好站起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聂雨菲和卫羽。
卫羽眯着眼睛看了看聂小蓝,像是在确认她的身份,随后卫羽转头问聂雨菲:“就她是吧?”
“是,卫羽姐,”聂雨菲用聂小蓝从来没有见过的谄媚的表情,对卫羽笑着,“她就是聂小蓝。”
聂小蓝不明白她们突然的闯入到底是要干什么,只是听见卫羽挑着眉,含着讥诮笑了几声,随后冷冷地问道:“听说你喜欢程亦?”
“我……”聂小蓝像做坏事被人一下子揭穿,脸变得通红,也感到慌乱,吞吞吐吐地说,“我没……”
“卫羽姐,你别听她的,”聂雨菲打断道,“她就是喜欢程亦,我都看见她的日记了。”
聂小蓝的心脏一下子被揪紧,她不知道聂雨菲什么时候翻了她的日记,听说卫羽是程亦的正牌女友,当着卫羽的面,她觉得自己卑贱得连空气都不如。
“是吗?”卫羽果然嘲讽道,“你不知道我和程亦的关系?背地里想着别人的男朋友,要不要脸啊?”
聂雨菲擅自蹲下来。聂小蓝行李只收拾了一半,行李箱大开着。聂雨菲随意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那本日记本。
聂小蓝尖叫起来,扑过去抢,卫羽一把将她拉住,冷笑着让聂雨菲念。
“卫羽姐,”聂雨菲像是发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翻着聂小蓝的日记,笑得越来越大声,“她好像挺早就喜欢程亦了,哈哈哈,还是高中呢!”
卫羽说:“写得什么,念给我听听?”
聂雨菲轻蔑地看了聂小蓝一眼,就开始念了——
“今天,我碰到程亦了。”
“可惜他没注意到我。”
“好喜欢好喜欢程亦。”
……
室外的雨没有停,雨声更大了,击打着窗户,发出吵闹的声响。
聂小蓝感到很冷,很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自己缩起来。聂雨菲仍在大声念着那本日记,用尖利的语调重复诉说着聂小蓝对程亦的爱意,聂小蓝曾经多么喜欢程亦,全都记录在日记里了,也全部被聂雨菲念出来,公开处刑。
聂雨菲念完了,把日记本交给卫羽。卫羽的脸色极其不好看,没对聂小蓝说什么,就把日记本撕成很多很多块白色的碎片,扔在地上,散了一地。
聂小蓝对程亦的喜欢,从未说出口过,也成为一堆粉末。
等卫羽和聂雨菲终于离开,聂小蓝终于找到一个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地方。她坐在角落,把自己缩起来,无论过了多久,也没有热源。
之后毕业,过了许多年,她想她不会再继续喜欢程亦,她的喜欢程亦并不需要,她也能就此得到解脱。
聂小蓝总是习惯性胆小,受过许多不堪回首的委屈,虽然她的确想过变得勇敢一些,第二天醒来又回到原点。
睁开眼睛,她躺在程亦家自己的房间里,程亦面对着她在熟睡,左手搭在她的腰间。
他们保持着最亲密的姿势,聂小蓝睡着的时候额头贴着程亦的胸膛,被程亦紧紧搂着。
聂小蓝这才意识到昨晚他们俩到底做了什么,感受到身体的生涩和酸痛,下意识就抵着程亦的肩膀把他推开。
“怎么了?”程亦睁开眼睛,似乎被她吵醒了,又没有太多意识地重新把她搂紧,“今天周末,不再睡一会儿。”
“程亦,”聂小蓝崩溃了,眼泪流出来,“我说过的,我不能跟你这样!”
-
聂小蓝躺在程亦身边,睫毛挂着眼泪,看起来情绪崩溃地拒绝了程亦的拥抱,态度十分干脆。
这不禁让程亦想到昨天晚上,他喝醉了,主动要和聂小蓝发生关系。聂小蓝说不要,但没有反抗,程亦就当她默认了。
在最亲密的接触时,仿佛身体的细胞全都要炸开。聂小蓝坐在他身上一直在哭,扶着他的肩膀抖得厉害。
后半夜时,他们在聂小蓝的房间做,窗帘全部拉上,房间里漆黑、安静,只能听见聂小蓝绝望的喘息。
程亦从后面捏着她的下巴亲吻她的脸颊时,尝到了咸的泪水。
程亦以为她是疼哭的,只好轻声安慰着她,却从来没想过她会这么难过。
聂小蓝跪坐在床上,用手背抹眼泪,发出类似于啜泣的声音,就像无论程亦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高兴,就算做。爱也无法体验到幸福。
她哭了一会儿,小声跟程亦道歉,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但我们以后不能睡在一起,”她缓慢地下了床,背对着他这样说,“下不为例了。”
聂小蓝昨晚是累昏过去的,现在身上套着程亦临时给她找的睡衣。程亦对聂小蓝有的睡衣不熟悉,随手从衣柜里抓出来的这件极其薄软,是吊带的白色睡裙,聂小蓝光洁的肩膀上布满程亦的吻痕,手臂上也有淤青。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程亦低声说,“昨晚弄疼你了吧?”
“我喝醉了。”程亦想要向她解释。
聂小蓝微弱地“嗯”了一声,赤脚在地上找她的拖鞋。
“你的拖鞋还在鞋柜里,”程亦提醒她说,“昨天……我抱你回来的。”
房间里的地板上还胡乱扔着程亦的西装和聂小蓝的礼服裙。白色的裙子,依稀能看见几丝血迹留在上面。
“在我之前,你没有过别人么。”程亦想了想,说。
聂小蓝没有回答,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低落,似乎在生不明显的气,也提不起和程亦交流的欲。望。
程亦感到挫败,不由得想到封左轮说过的高中对她的印象,还有那个叫做陈温的画家和聂小蓝将近十年的友情。
即便作为过客,他们也在聂小蓝的生命中走过,可程亦都和聂小蓝结婚了,也不能得到承认。
程亦下了床,从后面搂着聂小蓝的肩膀,对她说“你没有必要这样”。
“不想要我可以,”他说,“我们去离婚。”
聂小蓝有些吃惊地抬眼看着他,只是单纯的吃惊,而没有任何难过。似乎就算真的和程亦离婚,对于聂小蓝来说也只是一件打乱计划的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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