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军点着一根烟,抽了一口,瞧着前方不紧不慢地说:“西三角我是不能来的,这地界大小十几个能叫的上名的帮派,混出名堂的有三个,不巧这三个跟仿古街都有过节。我刚进来,就被他们认出来了。”
林菀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过节是什么样的过节,但心跟明镜似的,他们这样的人一旦结下梁子,那就不是闹着玩的小事。他这么单枪匹马的,万一那帮人豁出命去了,那他岂不是凶多吉少,而她呢,很可能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那你还来?”林菀的脚步有些迟疑,实在搞不懂他这人的大脑回路。
江军的步伐也放缓了,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在这儿,别说一个西三角了,就是刀上火海老子也敢闯,你信不信?”
林菀的心微微一动,好像一条飘荡在大海中的小船,风太大浪太猛,一不小心撞上了岸堤。这些年,她听到过不少甜言蜜语,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却没有一句让她打心底莫名地感动过。而眼前这个男人,不含蓄不浪漫,甚至直白的有些粗鲁俗气,但就是那句‘你在这儿’竟让她觉得那是她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想见我?”林菀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疯狂的人。
江军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林菀这就不懂了,他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光是想见你,更想干你!”
林菀一张脸涨得发热,心差点没从喉咙口里跳出来。这人就不能跟他好好说话,说说话就下道。
“你怎么……这样啊……什么话都说……”林菀实在没脸再说下去了,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
“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你要是不信,我把鸟掏出来给你看看?”
流氓就是流氓,就连谈情说爱都不改流氓本色,人家掏心他掏鸟。
“谁要看你……你的……那玩意……”这话不该接的,林菀脑子一热,话就顺口出来了,说到半截发现不对劲儿,支支吾吾的,越说越下道了。
江军一脸坏笑道:“不想看,想摸?”
林菀脸红的都快滴出血了,“你再胡说八道,我自己走了。”
“这么不禁逗?”
“……”林菀不想搭理他,没有应话。
江军自己唱独角戏,“不好意思了?没事,你看也行,摸也行,反正以后都是你的,你想咋滴就咋滴,成不?”
第13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菀一听他那些耍流氓的话就不想再跟他聊下去了,再说下去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天知道这人的脸皮有多厚。
江军见她羞得耳根子都红了,本想再说点荤段子逗闷,动不了真格的,就当过过嘴瘾解馋了也不错。张嘴刚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江军没好气地接起电话,“有事说……”
那端也不知说了什么,江军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只见他低头咒骂了一声,“这个死大飞,被他害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林菀的话还没问完,江军拉着她的手着急忙慌地迈着大步往前走,边走边听江军说:“先别问了,赶紧跟着我走……”
与此同时,身后一连串的彩铃声,几个带头的小混混接起了电话。不消片刻就听有人大喊,“砍他……”
说着,都抽出腰间的片刀,跑着去追。
身后乱窝窝的,喊打喊杀的,林菀哪见过这阵仗,又紧张又害怕,脚下一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军转过身,二话不说,一把抄起她,简单粗鲁的公主抱一气呵成,脚上也没耽误功夫,一阵狂跑。找到车子,打开车门,将林菀塞了进去。他快步绕过车头,开另一边车门,坐上后,立马启动车子。
那帮人趁这档口已经扑上来了,林菀坐在这里看见车窗上挤着十几张脸,他们张狂着表情叫嚣着咒骂着,挥舞着手中的刀乒乒乓乓地砍着。只隔着一层玻璃,那挥过来的刀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在身上似的,林菀下意识地抱着头去躲。
江军一脚踩住了油门,车子像火箭似的‘嗖’的一声窜出了老远,且冲劲很大,爬上车盖的人像子弹似的瞬间被射了出去,一口血喷在车窗上,林菀条件反射性地尖叫了一声。
江军歪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别回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
过了许久,那群人已经被甩得老远,跟不上来了,林菀绷紧的情绪才稳定了些,听见他嗤地笑了声,“怕了?”
林菀不想被他小看,轻摇了摇头,喃喃道:“也不是……就是有点懵……他们动手怎么这么突然……”
江军一手转动着方向盘,一手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着了,抽了一口又夹在手上,“大飞那孙子带人闯进来,那几个瘪三以为我抢地盘来了,就动手了。”
林菀‘哦’了一声,就没话说了。
江军开车直接把林菀送回小吃街。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一眨眼就过去了。江军停下车,瞧了瞧这憋屈的路况有点无奈,“道太窄,车子进不去,只能停在这儿了。”
林菀一看车窗外熟悉的环境,低声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去开车门。手刚摸到车把,一只大手就盖在了她的手上。
林菀扭过头,惊魂未定地看着大手的主人。
江军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有点漫不经心,“后儿个有空吗?”
林菀很少计划明天之后的事,不确定地答复他:“还不知道……可能会有吧……”
“我要见你,后天!”
他的眼神深如潭水,林菀看着看着仿佛一不小心就栽进去,几乎是无意识的,就答应了,“好……”
江军的表情缓和些,“来你这儿?”
林菀几乎是条件发射的拒绝,“不行!”
江军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脸一沉,不悦道:“怎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林菀摇了摇头,道:“也不是,我就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吃街人多口杂,看见我跟你在一块,不定在背后怎么嚼舌根子呢。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但人言可畏,我怕闲言闲语传到小满耳朵里,影响他学习,明年他就高考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不想影响他。”
江军见她说的头头是道的,明知道这是她找的借口,却也不好再咄咄相逼了,“那你说个地方?”
林菀没什么主意,最好隐秘点,不要搞得人尽皆知,小吃街的人还是很忌讳跟仿古街有来往的,她想了想,倒真被她想到了地方,“月亮湾怎么样?”
月亮湾以前是个水运码头,废弃之后就成了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后来政府出钱盖工厂,几年呆死不拉活的光景,如今也呈半倒闭状态了。不过人少也安静,有桥有河,不缺呆着的地儿。
江军没什么好挑的,月亮湾算是三不管的地界,谁的手也够不到,倒是清静,“行!这回西三角差点没把命搭上,这帮兔崽子……泡个妞把他们吓成那个德行……”
靠,用生命泡妞,这境界也是没谁了。
林菀听他嘟嘟囔囔地在那儿自言自语,觉得没劲,就下车了,“恩,后天见!”
江军替她打开车门,瞧她进去了才往出倒车。
林菀并没有从街口走,特意绕道穿过街尾,就是不想被人看见从江军车上下来的,但眼尖的吴婶还是瞧见了。
忙活完了,吴婶插空凑过来,开门见山地问,“菀菀,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呀?”
林菀支支吾吾地答了一句,“不是谁……”
吴婶叹了一口气说:“菀菀,吴婶没把你当外人,该说的不该说的,吴婶从不瞒着掖着的。你也不小了,是该考虑找婆家了。不过眼睛可得擦亮点,这是一辈子的事可马虎不得。刚才开车送你回来的那男的是仿古街的江军吧?”
想不到这吴婶足不出户,天天围着锅台转,居然也认识江军。她知道吴婶一准是误会了她和江军的关系,张了张口想去辩解,不过到嘴的话愣是说不出口。其实她心跟明镜似的,江军那态度已经明摆在哪儿了,甭管她乐意不乐意,他俩也不会没关系。
“那个江军以前坐过牢你知道吗?”吴婶压低着声音,嘴上说着,眼睛溜溜地四处瞧着,生怕被谁听了去。
这个林菀倒不觉得奇怪,他们这种人进出派出所应该是家常便饭常有的事,越是冒头的人,派出所的案底越厚。要说江军身上没官司,那才叫奇怪呢。
“你知道他犯的是啥罪吗?”
林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吴婶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不是她想听的……
果然……
“他犯的qj罪!”那三个字像是脏了吴婶的嘴似的,她说的时候一脸的嫌弃鄙夷。
qj?这两字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刺进她的心窝里,将她死死地钉在道德的十字架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犹如泛滥的黄河水一瞬间灌进来,她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装的太多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吴婶索性一股脑儿地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口气倒的干净,“听说那个江军qj了一个女学生,被公安局逮了个正着,判了八年。不过人家底子厚根子深,这不,还没到年头就放出来了……”
吴婶像唐僧念经似的叽里呱啦地又说了很多,林菀一句都没听进去。意识还停留在qj这两个字眼上。江军是混混头子,这个身份明摆在那儿,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她实在无法把他和qj犯联系到一起。一想到这个人对自己做过什么,她就恶心想吐,甚至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她不能对他做什么,但至少可以远离他。
对,她必须远离,不光为了她自己,也为了他们这个家,更为了他们死去的父母。
林菀一连着两晚睡得都不踏实,眼睛一闭,各种前尘往事都闪现眼前,就连梦里也逃不开那些不愉快记忆的纠缠。她已经很久没有做那样的梦了,梦里的女孩光着腿衣衫不整地在草地上没命地奔跑,后面那个黑影步步紧逼猖狂地□□着。女孩边跑边回头看,她想看清楚黑影的真面目,可却总是看不清,这时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刺破了黑夜,她终于看清了黑影的脸……
梦里的滚滚雷声幻化成耳边的阵阵铃声,林菀猛然惊醒,额头上渗着一层虚汗,意识尚未回归,还定格在梦的最后一个画面里……那张脸……居然是江军……
第14章
沉闷的铃声从枕头下传出来,一阵阵的,乐此不疲,大有‘不接誓不罢休’的架势。林菀回过神,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上闪现着‘疗养院’三个字。她赶紧接起,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听那边说,“林落出事了,你赶紧来一趟吧……”
林菀听完电话,找急忙慌地穿好衣服,交代林茵顾好面摊。林茵还赖在被窝里鼓弄手机,一听要把面摊甩给她有点不大乐意,“我看面摊,你干嘛去呀?”
林菀实在没那闲工夫跟她置气,“刚才疗养院打电话说……”
“得得得……”林茵摆了摆手,做了一个‘打住’的姿势,“我不想听……你走吧……”
林菀知道林茵不喜欢提疗养院,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疗养院碍着她什么事了。
林菀又被迫做了一次冤大头,这一大清早的,天刚透亮,出租车都关了计时器漫天要价。换做平时,林菀才不会花这冤枉钱,不过疗养院的事耽误不得,所以只能割肉了。
林菀赶到的时候,护工简单地跟她说明了一下具体情况。林落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起夜去厕所,一去半个多小时也没回来。值班护工担心她有事就去厕所找,结果厕所里根本就没有人。值班的三个护工找遍了整个疗养院也没找到她,实在没办法了,她们就去查看夜间监控。从监控上看,林落去完厕所没有回屋,而是绕道从后门跑出去了。值班护士赶紧联系院长,院长和两个护工顺着她的拖鞋脚印一路找,终于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林落。当时她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水果刀比比划划的,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着,“别过来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死你,杀死你……”,她身上穿着的蓝白条病号服染着一大片血迹,那血还是新鲜的未凝固,显然事发没多久,只是另一个当事人却不知所踪。
林菀看见那把水果刀,三寸刀片连带着刀柄都是血,那人一定伤得不轻,林落神志不清,下手没个轻重,这一刀下去不死也没半条命。林菀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大泉那笔医药费还没筹齐,这又一笔飞来横债,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菀不是没有怨言的,日子的艰辛让她仿佛看不到希望,总是在苦难中漫无目的的挣扎,好不容易看到一丝曙光,到最后又会熄灭。
她想把一肚子的抱怨都发泄出来,可她该向谁抱怨,是死去的父母,是正在上学的弟弟小满,是不懂事的茵茵,还是精神不正常的林落?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欠她的,又好像她欠他们每个人的,情和债总是说不清讲不明的。
林菀轻轻地推开半掩着的门,林落坐在床边,垂着头,摆弄着手指,一会儿停下来看看左手,一会儿又停下来看看右手,好像两只手有什么重要的研究价值似的。
察觉到有人进来,林落抬头去瞧,看见林菀,顿时就像个犯错的孩子手足无措,“菀菀,我又闯祸了……对不起……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林菀看着她,明明比自己还要大两岁,可她的世界就只有疗养院那么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个不足一万平米的地方消耗青春消耗生命。没有自由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生活永远都是一滩死水。她是那么的无辜,那么的可怜,林菀怎么舍得怨恨她呢?
林落见林菀不说话,更着急害怕了,她拉起林菀的手握住,抽打着自己的脸,“菀菀你打我……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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