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余娇落寞地低下头,摸了摸手机光滑的边缘。
她们之间是有足够的默契的,余娇知道薛文青是在帮她自圆其说,她的护犊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
“文青……”
余娇心里很是愧疚,但是她现在的脑袋乱糟糟的,就像是找不着线头的毛线团一样。
她此刻只想要空虚短暂的快乐,并不想要痛苦深刻的自我剖析。但是不说吧,她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对不住文青。
“有什么糟心的事明年再说了,今晚就是出来倒数的,你别坏了我的好心情。”
有些时候,余娇真的觉得薛文青像是有读心术一样。读出她的心思,顺着她的意思,这样的闺蜜,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可是反观她,好像根本没给她带来过什么。
“文青,要你是个男的,我真的,刚出生就要跑去找你定娃娃亲!”
“好好珍惜我这么好的人。”
“对啊,你这么好。”
哪里像我,平时鼓励别人就滔滔不绝什么方法都能掏出来,现在自己有问题了,就什么方法都使不上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赵世的嗓音在不断放大着:
“我的天,娇姐你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倒数,这里又不是什么商场啊广场之类的,连块电子屏幕都没有,待会怎么倒数啊……”
“四儿!你来啦!”余娇喜出望外。
她需要一个聒噪至极,让自己的脑袋难以停下来思考的人。
“你俩怎么这么素啊?就喝了瓶橙汁?”赵世走到冰柜那里,双手各拿了两瓶啤酒出来,“来来来,喝点。”
“不准喝酒。”
薛文青狠狠地盯了赵世一眼,将赵世往回推。可余娇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钻了出来,拿走赵世手上的两瓶啤酒。
“咱们一人退一步,喝两瓶。”
“余娇!”
“哎呀,今天过节,开心嘛。再说了,我们现在是人没齐,才显得两瓶多,其实待会等他们都来了,每个人也就才分了几口,味道都尝不清楚呢……”
“那就待会等人齐了再说。”薛文青把啤酒都放回冰柜里,一瓶不落。
谁知话才刚落下,班长他们就像是约好了的一样,同时出现在街角。
“来了来了。”余娇像是只小老鼠似的钻到冰柜前,把薛文青刚放进去的两瓶又拿了出来。她双手没空,只得绕到薛文青身后,用肩膀推着她走,“走嘛走嘛。”
薛文青无计可施,也只好由着她来。
青少年的食量大得惊人。几个人围坐在一块,余娇点的第一波烧烤才五分钟就被这帮狼吞虎咽的人给消灭得渣都不剩。
赵世十分主动地去加菜,剩余的人都在嗷嗷待哺地等他回来。
白歌用手肘推了推余娇,“娇娇,怎么川神还没到啊?”
余娇怎么敢说自己是故意没叫他,她想起了薛文青给她找的理由:“他不是快要竞赛了嘛,没空呢……”
杨牧:“他竟然敢拒绝你?”
“不是不是。”
她就是,找了个最难以被识破的借口,谁知道现在还害陆凯川被误会了。
杨牧把杯子里的最后一滴啤酒喝完,“他要真想珍惜这么一点时间就不会从源市回来了,趁现在离12点还有点时间,你赶紧把他叫出来吧。”
见余娇好一会儿都没动,白歌还以为她这是邀约失败过后不好意思再去找人家,她自告奋勇:“要不我来?”
余娇现在根本就是骑虎难下。
“哦,不用不用,还是我来吧。我来跟他说……”
她假意打开手机,原想着装装样子敲一敲键盘敷衍过去。可才发现,手机上多了条陆凯川的信息。
陆凯川:在哪?
余娇的两只拇指横在键盘前,犹豫了很久才敲下两个字:在家。
陆凯川应该是马上就看到了她的信息,对话框上很快就亮起了“正在输入中……”,可奇怪的是,消失出现了好几回,他才回复:明天有想好去哪里烧烤吗?
余娇怔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原以为的逃避时间,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余娇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没有。
陆凯川回:那明天你跟着我走就行。
余娇:我的意思是,明天去不了烧烤了。
陆凯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
余娇:有事。
陆凯川:什么事。
一些破事。一些如果可以她也想忘记了的破事儿。
余娇握着手里的手机不放,但也不敢回复。她死命地盯着屏幕看,一个“好”字弹跳了出来。
后面没有跟上任何的其他的表情包。
余娇突然感觉眼睛好像有点水汽在往外冒。
他肯定觉得她很烦了吧?整天一下子这样,一下子又那样。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个渣女,欲擒故纵。
可是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她真的,好想见他。
余娇低着头,双手扳在木桌的边缘,手指发凉。一条柔软温暖的围巾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松松垮垮的。
白歌一把扶起快要掉落的羊毛围巾,问赵世:“你刚刚去买的?怎么不买多几条,没看见我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空落落呢吗?”
“你睁眼看看这周围,都是穿街小巷,哪里有店铺卖这么高级的东西啊。”他努努眼笑看着余娇,“娇姐,川神对你可真好。说自己待会有事吃不了烧烤,托我给你把围巾给带来了。”
赵世的话一刻也没停下来:“不过我发现川神也有点逗啊。戴着围巾吃烧烤这不碍事吗?他也不怕娇姐把他的围巾弄脏?”
“你才逗呢。你秀逗吧你。这不就刚好衬托出了川神对娇娇的喜欢吗?一条围巾算什么?能重要得过娇姐受冷受冻的脖子吗?”白歌瞥了不懂风情的男人一眼,突然一惊一乍地问:“诶不对啊。你什么时候跟川神见面了?和我们一起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你手里拿着围巾啊。”
余娇迷迷糊糊地把围巾拉了下来,也在思考着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来之前给我的,是刚刚。我点完菜之后就去上了个厕所,刚好在回来这的路上见到了川神。”赵世嬉皮笑脸地摆了摆手,“不过娇姐你别担心,我上完厕所之后绝对洗了手的哈……”
余娇已经听不进去后面的话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陆凯川。
“你说在哪见到了陆凯川?”
“对面那条街啊,喏,就那个地方。他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
顺着赵世的手指看去,余娇看见了对街的一个小卖部。门口摆放着桌椅和遮阳棚,看起来很像他们那天一起从班长家里出来,坐着一起吃雪糕的那些摆设。
他就这样偷偷地看着他们吃喝、说笑了那么就吗?一个人。
她冲了出去,像是一根离弦的箭。
“诶,娇姐你去哪?”
赵世也想跟着出去,不过被薛文青拦住。
“你让她去吧。”
赵世:“娇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薛文青的表情也不是很好,“今天就先散了吧。”
第39章 [VIP] 骗子
烟花绽放在夜空之中, 发出“轰轰”的声音。
余娇的手搭在露台的栏杆上,呆呆地往天上看。消逝的烟花好歹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拖着,让人看得清它坠落到哪里去了。可陆凯川的身影, 她追出去了好远好远, 都没让她看见。
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从眼角流了出来。
和赵世他们说好的倒数,和陆凯川说好的吃烧烤,通通都没有实现。
“青, 我搞砸了, 我通通都搞砸了。”
薛文青把她拉回到温暖的房间里,关上落地玻璃门。
她一向不会安慰人,只能够抽了一大把纸巾, 给她擦着脸,“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了。”
余娇没有躺下, 而是执拗地拉扯着自己左腿的裤子,摩挲着大腿外侧, “你还记得这个疤吧?”
薛文青点了点头。
那不只是个疤,是余娇从小到大的心结, 也是她和父母关系时好时坏的病症所在。
“可是他们不记得了。”余娇抽泣着, 话不成句,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不记得了呢?”
薛文青答不上她的话, 只能心疼地看着她。
余娇六岁那年, 父母北上打拼,做的是物流的事业。如果不是创业失败的话, 可能今时今日的物流大头里,会有他们的名号。
他们不想背着债务灰溜溜地逃回云城, 所以在那边待足了十年,做着各式各样的工作,把债款还清,甚至还带回一些本钱在这边安稳地开着面包店。
薛文青想,如果有得选,他们不会再选择离开十年。家庭没有顾到,钱没有赚到,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得到了些什么。
但是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有输有赢,无可厚非。
他们离开那年刚把余娇送上了小学,立志要在六年的时间里在北城落根,将女儿接到身边。但是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满脑子想的只有怎么才能留住自己即将要远行的爸妈,无法设想并且理解父母为她计划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
余娇腿上的疤痕,是不小心被开水烫伤的。
而原来,她是想装作不经意,倒在她父亲的腿上。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父亲的脚受伤了,那他就没法离开了。
小的时候由于吃得不好,余娇长得很痩小。拎起五六斤的热水壶走得晃晃悠悠的,盖子已经事先被她掀开,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因为“无知”去创造意外。
可不知道是因为做贼心虚还是因为别的记不清的原因,她摔倒在地。她只记得,滚烫的开水像是汹涌而出的江水,翻腾过她的左腿的滋味。
她说,那股滚烫,是地狱的热油,是作恶的报应。
她害怕极了。觉得自己就像是电视上对自己亲人狠下毒手的皇帝一样可恶,所以在被问到为什么去拿热水壶的时候便全盘托出,她怕如果自己撒了谎,只怕会是罪加一等,报应会让热水再把右脚也烫了。
于是,在医院里,余娇的父母只扔下了一句“坏孩子”,便离开云城,踏上了北漂的征途,他们并没有因为她的受伤而搁置自己的目标和理想。
这三个字也就一直都深种在她的内心,好长一段童年时光里,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等待父母回家的留守儿童,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父母抛弃。
她开始执拗地觉得“坏孩子”是不值得被爱的。
就算是到了现在,她表面上看起来可能是大大咧咧对什么都无所谓,但这其实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机制。在对待一些亲密的人,亲密的关系的时候,还是会受到影响,不敢往前一步。
她总是先入为主地觉得自己不够好,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过于亲密的人也会发现她的这些不美好,终究抛弃她。
“我怎么可以这么坏的呢。”
薛文青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你那时候还小,小孩子哪里来这么多的理智?”
“我觉得自己好搞笑啊,把这件事情记了整整十年……”
余娇失控地捂着眼睛,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连思绪也是断断续续的,“可是陆凯川怎么办啊?我好喜欢他……可是我把他气跑了……因为我太懦弱了……我不敢面对他……”
余娇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眼角还带着两道泪痕。
——
余娇之后发的信息陆凯川都没有回复,连他是什么时候回源市去的,她也不知道。她原想着等他5号结束竞赛,回到学校,她一定什么都和他解释清楚,她一定不会再逃避。
谁知道,6号回到班里,遥遥看见的还是一张空的书桌。
她拍了拍前桌正奋笔疾书抄作业的赵世:“四儿,你知道陆凯川什么时候回来吗?”
赵世很快就回过头来,“娇姐,别开玩笑了,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能知道吗?”
余娇无精打采地把目光放回到书本上,但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你不是一中大喇叭吗?怎么现在一点小道消息都收集不来了。”
班长收作业的时候路过,刚好插了一嘴,“这我知道啊。”
余娇倏地坐直了起来,定定地看着班长,“什么时候?”
班长:“我刚刚才从办公室出来,听到老陈他们说川神这一周请假了,说是在家里自行复习,这样效率比较高一点。大概考试那几天会回来吧。”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吗?”余娇咬了咬嘴唇,“这两周不是发了很多试卷吗?我可以给他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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