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回了一句:“今晚有朋友来。”大跨步走向了那个昨天还在逃离和排斥的酒店。
大厅里没有柳梦,我直接走向前台,问道:“三号在不在?”
前台的小姑娘忽然一愣,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卡片递给我,一句话也不说。我拿着卡片,走到了酒店外面,拨通了卡片上的电话。
“先生您好,这里是客房服务中心……”
我没有兴趣听她在这里墨迹,我直接说道:“三号,我在大厅里等她。”
“先生,您如果要带出去的话,价格是很贵的哦。”
“多少钱?”我问道。
“三号的话,一晚上要一千六百块。”
我笑了,原来柳梦还这么有市场,我问:“前台可以直接付款么?”
“先生您稍等,我这边帮您联系。”
等到柳梦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拉起她的胳膊直接就走出了酒店。
酒店的门前停放着几辆等待客人的出租车,我把她拉进了一辆出租车。
令我意外的是,柳梦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抗,仿佛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任由我来牵扯。
车子飞快的行使在铺满积雪的道路上,停在了我和孟怡纯吃饭的那个商场。
我拉着柳梦一路尽了那家土菜馆,问道:“你要吃什么?”
柳梦竟一脸笑意,说道:“随你啊。”
“喝什么呢?”我又问到。
“红酒吧!”柳梦笑嘻嘻说道。
我迅速点完了菜,看着柳梦,问道:“你要去申请强制执行?”
柳梦笑了,说道:“不去了,太远了,嫌烦。你是公务员呀,还是一个法官?”
我点点头。
柳梦笑道:“那我要是犯了法,你是不是得抓我?”
我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不负责抓人,我只负责审理案件。抓人那是公安的事情。”
柳梦忽然眉毛一抬,嘟着嘴问道:“那要是我落你手上了,你会怎么判?”
我笑道:“你又没犯法,我判个什么。”
柳梦却不依不饶起来,拿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问我:“你会判我坐牢么?”
我看着柳梦,面前这个女人,已经绝对不是多年以前的那个马尾辫儿了,可是我分明看到的眉眼之间留存的那个跳动的马尾辫,那个一脸严肃要我认真学习的丫头片子,我说道:“我不会,我舍不得。”
柳梦忽然就冰冷了神情,很快却又嬉皮笑脸起来,问道:“我今天在你单位,没漏出马脚吧?你领导不会批评你吧,没给你造成什么不好影响吧?”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道:“没关系,我不在乎。他们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服务员陆陆续续端上了菜品和红酒。可怜我捯饬半天,打不开红酒的木塞子,反倒是柳梦轻轻松松就给拧开了。
“你喜欢喝红酒?”我问道。
柳梦不说话,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又给我倒了满满一杯,举起杯子来,竟咕咚咕咚干了,然后把杯子倒立着,脸上是坏坏的笑。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红酒又苦又涩,真他妈难喝。
柳梦又倒了两个满杯,自己还是老样子,一句话不说,再次一饮而尽。
这回却是把高脚杯的脚夹在手指上,在哪里晃动。我喝掉了第二杯酒,忽然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这红酒上头竟这么快的。
倒完第三杯,一瓶红酒已经空了。柳梦又要了一瓶,也不说话,也不动筷子,就是一杯接着一杯,她喝完,我喝;
我喝完,她喝……直到我俩的身子都开始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我不知道究竟是付了多少钱,一歪一斜和柳能就荒出了商场,在冰冷的马路牙子上摇摆。
“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柳梦迷迷糊糊说道。
我回答她:“我从来不喝酒,见了你,我才是开了戒了”。话没说完,我就在马路边出酒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就想马上趴在雪地里睡上一觉。
柳梦摇晃着身躯,哈哈哈笑了起来,没心没肺一般,笑着笑着就哭了:“你为什么要去找我?让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该有多好?你为什么要去找我……”
这回换作我来笑话她了,我哈哈哈放肆地笑着,问她:“我为什么不能找你,我找你找了十年了,我凭什么不能找你……”
柳梦忽而就蹲在了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嘤嘤哭泣。我过去拉她,反被她一手扒拉开来,脚底没站稳,竟一屁股摔倒在了马路上。
柳梦抬头看了我一眼,一下竟扑倒了我的身上,我一愣,嘴唇上一股柔软的香甜悠然袭来……
第18章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酒是害人的东西,打小我就这么认为。
村子后面有个二顺伯,拉得一手好二胡,每每拉起来都让我如痴如醉,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声音,那么忧伤却又那么痒。
据说,二顺伯甚至被选进了上海的一家乐团里去,全国各地去巡演。
那可是上海!可这位伯伯却生性爱喝酒,终于在一次演出上因为醉酒出了洋相,被开除了。
行业里再也没有了人敢用他。本来村人都以为回到家里他可能会收敛一些,没想到赚了些钱,就开始日夜喝酒,终于在有一天晚上,爬到房顶去拉二胡,结果竟掉下来活活给摔死了。
败落的房屋依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每当我从他的家旁边经过,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
老人们说,二顺伯的魂儿还没走,每天晚上还要在那里拉一段二胡的。
可惜,我从来没听到过,兴许是太害怕的原因,每次经过都是迅速的跑过。耳朵里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可这给我的一个教训便是,酒是万万喝不得的。没想到的是,遇到了柳梦,我竟然就稀里糊涂破了戒,喝了洋酒,还一直喝到了在大马路上呕吐。
记忆已经断片了。等我带着剧烈的头痛睁开双眼的时候,我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出租屋内。
屋子里的摆设一切照旧,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就只剩下我的几件工作服了。
这倒节省了我自己去买衣服的钱,而且,我也不会买衣服。
柳梦正歪歪斜斜的趴在床的另一角,修长的身姿占据了半张床的空间,两条瘦长的大腿在黑丝袜的覆盖下竟发起光来。
我从床上滑落到地上,揉了揉太阳穴,疼痛感异常敏锐,跑到卫生间里使劲洗了洗脸,刷了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疑问,这真的是我么?
柳梦似乎睡得更沉。身上的外套还原原本本的穿着,手里竟然还抓着她的黑色的小皮包。
我喝下了一杯水,疼痛感还是没有减轻,意识清醒了之后,却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竟有了浓浓的酒气——刺鼻的酒气。
我隐约感觉好像今天还要上班的,这样哪行?
看着柳梦还在那里睡觉,我晃荡过去,把被子给她盖到肩膀上,脱了衣裳走近了卫生间。
我必须得去冲个澡,洗掉这一身的酒味,然后还得去上班。
没记错的话,领导交代的那个案件,今天无论如何得把判决书给双方当事人寄出去。
卫生间也就两平米左右,靠近门口的地方是一个面盆,再往里就是淋浴头了。
北方的室内幸好是有暖气,并不太冷,否则这大早上的冲个淋浴非得把我冻死。
等我从卫生间里穿着内裤,走出来,却忽然发现,柳梦竟直挺挺地站在卫生间门口,一脸的没睡醒的模样。
“你醒了?”我问道。
柳梦睁开惺忪的双眼,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呵呵笑了一声,忽然嘴巴里哦一声,快速跑到了卫生间里——扶在马桶上呕吐了起来。
我过去拍拍她的后背,柳梦起来,洗了把脸,整个人又扑通一声扑倒了床上,一句话也不跟我说。
我看看时钟,已经八点多了。没办法,我只好开始自己穿衣服。柳梦忽然问道:“你要去上班?”
我答道:“恩,今天还有一个案子必须得判决了。不去不行。”
柳梦哦了一声,说道:“把钥匙给我。”
我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到她的手上。柳梦还是闭着眼睛,趴在床上,一副还没有睡够的样子。我问她:“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柳梦不说话,我仔细一听,听到了细微的鼾声。悄悄关上门,骑着电动车,赶去了单位。
锐哥的鼻子特别的尖,在我还没有坐到办公室里去的时候,忽然就跑过来,问道:“哟呵,你这是喝酒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可以理解锐哥为何会如此的吃惊。单位里偶尔也会组织聚餐,他们也会喝酒,但是我从来不参与。
不管是领导,还是锐哥他们来劝,我就是一滴酒也不喝。可现在,我竟然带着一身的酒气就来到了单位,这算得上是一个大新闻了。
我笑笑,说道:“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案子要判,没工夫跟你瞎扯了。”
锐哥识趣的笑了笑,他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案子,给了我一个加油的手势,笑嘻嘻走掉了。
我便打开卷宗,翻看双方的开庭笔录,查找裁判文书网上类似的判决,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制作判决书。
人在忙碌的时候是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的。等我终于把自己较为满意的判决意见做好,发给庭长看,又发给了院长看,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以后,我校对了一遍格式和文字的东西,委托书记员打印出来,迅速发给了双方。
下班时间到了,锐哥探着脑袋问我:“要不要出去喝一杯?反正你都开荤了。”
我一笑,拿起外套迅速就离开了单位。
一路之上,我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兴奋感。柳梦应该还是呆在我的出租屋里吧,虽然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如何把她带回到出租屋里去的,但我却知道她应该不会就此不告而别。否则,为何又要问我要了钥匙呢?
我自己已经基本上醒酒了,除了太阳穴偶尔的疼痛,已经基本上没了感觉。
这样的话,晚饭我可以带她去附近吃些什么。然后,就可以夜深人不静了吧?
我对于自己这个龌龊的想法很是得意。骑着电动车的脸上,竟都露出了小人得志的笑容。二十八年了,我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骑电动车最大的好处便是,不需要按部就班的等红绿灯、遵守交通规则。
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没有那么多交通警察,没有那么多电子监控设备,右手一拧油门,嗖一下就在汽车到来之前闯过去了。
破坏规则的感觉,有时候还真是很爽,虽然一丢丢也不值得提倡。
房间的灯还在亮着,我知道,柳梦果然是在。心里一阵狂喜。
我爬上楼梯,走到门前,当当当敲了三下门。拖鞋拖拖拉拉的声音传到门后面,然后是拧开猫眼的声音,再然后就是门锁被拧开,吱呀一声,门开了。
柳梦就站在门后头,脸上露着羞涩的笑容。她把长长的头发扎起来了,束在背后直垂到屁股那里。
上半身竟穿了我的一件衬衫,长长的衬衫刚好盖住了屁股,我甚至都看不到她到底有没有穿裤子。
衬衫的前两粒扣子松开着,衣服歪歪斜斜打在她身上,竟是如此的妩媚诱人。
我好像瞬间就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某种悸动。呆呆站在了原地。
柳梦笑嘻嘻说道:“还不快进来,冻死我了!”
我赶忙是走进去,把门关上。冷空气被隔绝在了房门之外,房间里充满了诱人的味道。
“你家里怎么什么都没还有,找点吃的都找不到。”柳梦带着三分的埋怨问我。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基本上不在家里吃饭,我也不大会做饭。就没准备那么多东西。”
柳梦笑了,盘着腿坐在床上,这时我才看见,她是穿了一件比较短的打底裤,紧紧贴在身上,仿佛是运动员一般,俊美矫健。
她说道:“幸好你还有电磁炉,还有一个锅。你看,要不然我得挨饿了。”
柳梦竟是个很贤惠的女子。电磁炉燃烧着,锅仔在沸腾着,锅里是一些不知道我买了多久冻在冰箱里的火锅丸子,还有一些青菜、面条、鸡蛋。
我很是吃惊,问道:“这些东西哪来的,我好想没买这些吧?”
柳梦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好意思说,你那冰箱里就只有一塑料袋的臭盐豆子!这还是我到楼下小卖部买的,不然咱俩吃啥,不得饿死?”
我笑了笑,说道:“可以到外面去吃嘛!”
柳梦竟忽然又严肃起来,这表情像极了多年以前敦促我认真学习一般,“外面的东西有多不卫生你知道吗?用的油有多少都是地沟油你知道吗?那青菜根本都不洗的好吧?天天在外面吃,身子早晚得吃垮,记住了没?要自己在家里做!不能偷懒!”
我必须承认,我真的好怀念这个快刀剁豆腐一般的讲话节奏,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切和温暖。
柳梦竟忽然又从一盘拿出一袋茶叶来,说道:“你有这么好的茶叶,你都不喝的嘛?”
我这才想起来,那原来是别人送给我的一盒茶叶,据说市场售价要两千多块。
我心里惴惴不安了好久,生怕这是一次错误的收礼。终究自己也不喜欢喝茶,竟忘却了这事。
柳梦用玻璃杯倒了两杯茶,泡好茶叶,说道:“来,坐吧,喝点茶叶醒酒。不会那么难受了。”
我依稀有一种,柳梦才是屋子的主人,而我只不过一是个客人的感觉。
吃了些菜,喝了些茶,气氛仿佛融洽了很多,话便多了起来。
我抛不开心里的疙瘩,问道:“柳梦,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柳梦咯咯咯一笑,说道:“没考上高中啊,那还能怎么办,就很早就出来打工了啊。你还在念书的时候,我就已经去南方打工赚钱了,我厉害不厉害?我的手机,都是我自己赚钱买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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