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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也扬起嘴角微笑，“好，我正愁没地方去。”
林也看出来了，父母那些难言的深沉的爱。小时候她走丢差点被拐卖的事件让二老特别内疚后怕，林也知道他们内心深处一直放不下她，都希望她能留在身边，但是又生怕限制了她的发展，所以从不主动开口提要求。
舅舅看她大学学的是新闻专业，建议她到宣传统战科。报名编制考试后，林也在家准备了一个多月，成功上岸。这几年，事业编制的热度好像从未减少过，一医是市里最好的医院，在全省甚至全国也排得上号，所以自然是热门中的热门。可以说林也通过考试和面试不仅有努力的成份也有运气的因素，林也后来看了数据，与她同期竞争这个岗位的有四十多位。
她心想，还是需要感谢自己在学校里的积累，身经百考，百战不殆，尤其要感谢那些年期末从来不划重点的专业课老师，谢谢他们，不然就没有今天。
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一，林也入职，学生时代她最喜欢的是周五晚上，最害怕的就是周一。但是今天是实习第一天，到全新的环境中，她还是非常兴奋的。一医离她家不远，公交车只要15分钟，8点到位，还有时间空出来在家吃顿早餐。
“妈，我走啦。”惬意地吃完早餐，林也拎起包就准备出门。
然后就被林母叫住，“待会我和你舅舅说说，让他去你们科室看看？”
“不用了妈，别麻烦舅舅了，没必要的。”
林也心里并不想让她的舅舅“照顾”她，她是凭借自己努力走正常流程进来的，多了的这层关系很就容易就成为一个碎嘴的话柄，三言两语就把她的付出抹得一干二净。在这个发言成本极低，浮躁喧嚣的当下，流言四起成为常态，但是人们却往往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而不论背后真相如何。
她想要的是一个正常安稳的工作环境，不想和同事存有芥蒂也不想被领导关注。
前面二十多年，她来一医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身体还算健康，只是小病偶发。医院的大楼是这几年新建的，大厅走廊明亮宽敞，没有印象里医院沉闷肃穆的感觉。这次是以职工的身份来医院，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本来林也正沉浸在自己新奇的体验中，突然侧边一阵喧闹。
“让一让！让一让！”一行人围着一辆移动担架床火速从这边经过，站在附近的人群马上自动退让，担架床的小轮子转速很快，让林也想起了动画里的风火轮。担架床在一群身着白大褂和深绿手术服的医护人员护送着，在这一群白色绿色包围的视野中，她只从担架床的护栏处看到一直垂着的手，是一只被血迹与泥污覆盖的手。很快他们进入了急诊的抢救室，一推进去门就马上关闭，门框上部的红色标识灯亮起来。从大门进来到进抢救室，这一过程总共只有十几秒。
边上一些零散的人群汇聚起来了，“是连夜开车疲劳驾驶，在这边上的高速，车子都稀巴烂……”林也听到停驻的人说着。
不一会人群散去，急诊门口恢复原来的秩序，仿佛刚刚那一场生死抢救没有发生。
林也看了眼表，匆匆往电梯走去。
行政后勤岗的员工都在顶楼，一楼到二十楼分布了各个病区，林也乘坐的是公共电梯，一路上进进出出很多人，有病患，有家属，有护工，有医护……神色各异，形色匆匆，林也觉得自己今天才是真正迈出学校那座象牙塔，真正开始进入社会了。
出了电梯，左走就看到有两扇相对的门，林也看到宣统科的办公室是在A区，嘀了卡进去之后发现这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清晨的阳光正透过玻璃挥洒它的光辉。
林也走了一段距离，在2121的门牌口停下，是宣统科的办公室。
敲门之后，开门的是一个短发朝天的年轻男生，一双单眼皮有韩式的味道，眉毛很浓，和年画上“虎头虎脑”的男孩形象相似。
看着应该挺好相处的，林也礼貌地和他介绍，“你好！我是林也，今天刚来的报道的实习生。”
“你好，我叫梁宇，可以叫我小梁，是和你同一批的实习生……”
林也进到办公室发现人已经来了好几个了，科长是位看着很年轻的姐姐，眼睛圆圆的，皮肤保养得很好，林也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
上午科长给她介绍了一下工作，为了她先熟悉工作，拉她进了医院宣传工作相关的各种大群。
中午，林也和同事们一道去食堂吃饭，她和同样是实习生的梁宇熟识最快，小梁人也非常热心，今天一大早过来把一个办公室的桌子都擦了一遍。
“对了小林，刚刚科长说今天下午是职工做核酸的时间段，我们一块去吧，到时候提醒一下别忘了。”
虽然今天是第一天认识，但是林也却觉得和他相处起来非常亲切自然。吃完饭，他还给林也递了张纸巾。
“有点油，擦擦吧。”
“嗯，谢谢！”
下午也基本上是摸鱼，林也想着，既然没事那就先下去早点做核酸好了，就叫上了小梁两人一块儿下去。
小梁是学计算机技术的，在摄影设备方面挺熟悉，林也也喜欢拍摄，有共同的话题，于是两人很快聊起来。
核酸取样的队伍排得挺长，两人戴着口罩，站在队伍里叽叽喳喳不停。
“小林，我可以八卦一下吗？你现在应该没有男朋友吧？”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有恶意，就是直觉，和我女性朋友相处多年的经验判断的。”
轮到林也进去取样，“啊——”长长的棉签捅进喉咙，让人很不适，林也出来之后直咳嗽，眼泪都要出来了。
“林也，”一个耳熟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几乎是瞬时反应，林也听出了这个独特的音色。但是也许是太久没有听到了，一种不真实感让她不敢确定。
“好久不见。”确定了。
她转头侧目，瞪大了眼睛，湿润晶莹瞳孔映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与周围人群同色，一身白衣大褂，淡蓝色口罩遮去了大半的面容，但是偏偏那样不群，让她第一眼就瞧见。
“等我一下可以吗？”
第9章 第九棵树
“等我一下可以吗？”
林也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转头对梁宇露出歉意的表情。
梁宇很识趣，悄声说“那我先走了，这小哥挺帅的，抓住机会。”
“……好哦。”林业讪笑。
林也站在过道门口处等他，过了一两分钟，他做完检测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重新戴好口罩，他比上一次见到时气质更加成熟内敛了。
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林也以为她已经把沈白杨从记忆里剔除出去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白大褂虽然宽松但是隐约勾勒出了他的标准的身形，口罩的遮挡让人不自觉将目光聚焦在他的上半张脸，眉骨和鼻梁架成的空间，装着他深潭一般的眼睛，眼神相较从前多了很多捉摸不透的光，光看他这副完全贴合她心动频率的皮囊，她知道她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再次见到他，林也有尴尬、有害羞的心情，但是更多的是开心。
她被这样一种喜悦的情绪控制住，脸上焕发出灵动的生气，口罩也遮掩不了。
沈白杨走近她时，林也挑眉凝视着他，“学长，这么久不见，还是那么英俊潇洒呢～”嘴里不自觉冒出来句话，像个女流氓，当下她就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沈白杨略显惊诧，随即他的眼睛露出狡黠的光，“学妹，这么久不见，还是那么可爱——”
记忆里乖乖的小学妹林也现在已经是脚踩高跟鞋，身着白领套装的气质女人，还颇有电视剧里那些职场俏佳人的感觉。时间的浇灌真的会让一朵花慢慢绽放摇曳，散发她原有的魅力。她的脸本来本来就好像充满了灵气，现在又被赋予了更加醉人醇郁的气质，尤其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好像会唱歌，一旦认真地注视你，就让人很难不心神荡漾。
林也眨了眨眼睛，脑海中马上想起了他上一次夸她可爱的场景，那时候她还是个会娇嗔的小姑娘，白云苍狗，原来他们已经那么久没有联系了。蓦然，她问了一句，“学长，你今年生日是不是和女朋友过的？”
沈白杨抬起眼皮，“嗯？我哪有女朋友？”
“那你怎么来了这家医院？”
沈白杨迟疑了半秒，林也说话的逻辑跳跃让他猝不及防。
不过这个答案说实话，他不确定。选择很多，这里不是最优解，但他还是来了，他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牵动他，他潜意识中觉得，来到这里，他就能够填补上心里留下的那个缺口。
见他不说，林也就替他回答了，“不会，是因为我在这里吧？”语罢，她作出惊喜又感动的夸张表情，这两年她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哈哈哈，学妹，看来数学还是不能丢弃啊。”
“嗯？为什么？”
“逻辑思维要常常训练，我可是比你早半年就来这里了哦。”
“行吧，那么就反一下，我是因为你才来的。”用最随意的语气，她说出了内心最深的想法，她可真行。
沈白杨一脸错愕，眉梢微动，“你知道我在这里？”
林也眼底弥漫着轻佻的神色，偏偏语气还那么无辜，“不知道诶，可能是和你心有灵犀吧？”
沈白杨有种被当场调戏的感觉，他露出温和的笑容，这小姑娘变化不是一般的大，又或者说这才是她的真实面孔，好像更有意思了。
“学长在那个科室呀？以后我常去找你。”
“心胸外科，你这么想看医生吗？”
林也给他亮了亮自己的工作牌，“不是的，我们在宣传统战科，到时候会经常有采访，找别人不如找你，毕竟是亲学长嘛～”
以前听到女生和他这样说话他都会头皮发麻，但是林也这样说，他却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她很有趣。“行，只要有需要帮忙都可以找我。”
两人并肩走进了电梯，林也记下了沈白杨所在的楼层和病区，他很快到达楼层，林也和他挥了挥手，“下次见～”
等沈白杨出电梯以后，林也才放松下来，在这之前的过程中，她一直是高度紧张的姿态。上到21楼，她走出电梯回到办公室还没有缓过神。
到办公室的时候，其他人在埋头工作，她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她看到她的桌上放了一沓报纸。
“小林回来了啊，这一沓报纸你负责哈，今天下午看完，然后把登记表发给我。”同事胡姐见她回来，跟她解释道。
“好的！”林也第一天来工作实习，第一项任务就是看报纸，大学以后她就很少看报纸了，不过看报纸也不是什么难事，比论文文献看着轻松多了。
一个下午，这一沓报纸看得林也眼酸脖子疼，最后才顺利看完登记完毕，林也白净的手指也沾上了一手黑色的油墨和墨香。
这一沓报纸有半数是本院的院报，有意思的是，林也在一期报纸上看到了沈白杨的照片，这是一个集体照，是他刚入职的时候，和同期的规培生的合影。一群人里，沈白杨的气质最突出。
林也灵机一动，给科长发消息自告奋勇，“姐，以后有什么跑拍照的任务我都可以来，我在大学经常去采访拍照，也拿过摄影大赛的奖项^o^。”科长回了一个“了解”的可爱表情。
一到下班的时间点，办公室的人都走得飞快。“你知道吗？刚刚那一沓报纸本来是胡姐的工作，她攒了很久都没有登记。刚刚科长说要交表格了，她就拿出来直接就放你桌子上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不过林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她微微一笑，“谢谢你告诉我。没关系的，我才刚来没什么事，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梁宇冒出星星眼：“小林姐你好善良！”
林也勾起嘴角，眯眼笑得像个小狐狸，“谢谢哈，偶尔帮忙是可以的，但是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是过分了我会反击。”
“太善良了容易吃亏，小林姐，我去找楼下的朋友了，你现在走吗？”
“我现在走，我也要找楼下的朋友。”林也一脸春风，她开始要给沈白杨发消息。
林也：沈医生什么时候下班呐？
沈白杨：还要跟主任一台手术，你先回去吧
林也：我只是问问你什么时候下班，又没说等你一起【撇嘴.jpg】看到这条消息，沈白杨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第一次看到有人加班还笑的。”
沈白杨边上有一位和他同批次的规培医生，此时正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那边又发过来一条，“那祝沈医生一切顺利，早点吃饭！”
“谢谢仙女的祝福”打完字发好消息，沈白杨就放下了手机，去消毒穿手术服了。
林也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他，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油腻腔调，真的是嘴贫。
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之后，林也靠在床上回想起来今天和沈白杨的相遇还是觉得非常不真实，林也以前想象过他们的重逢，她曾经想的是她出国去找他，不过也没有成功拿到名额，她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相遇，今天他出现在她面前的场景有些如梦似幻，他依旧是一身干净的白色，和多年前那一身干净的衬衫一样，都是纤毫不染的洁净，这个男人是骨子里就蕴养了这种脱于凡尘的气质。
回忆的思绪结束，林也坐在床上不自觉地便“咯咯”傻笑起来，她真的很开心能在此遇到他。
开心到林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以至于连林母进来都没注意，而林母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下便立马了然。
她拍了拍林也的手背，“傻女儿，有情况了？”
林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马上跳下来抱住林母，“妈～你太了解我了！”
“那可不？哎你爸前两天还在和棋友谈论呢，说给你招呼一个相亲的对象。”林母撇着嘴，不留情面地吐槽林父。
“不要吧！我的美丽漂亮的张女士，你是最了解我的，相亲对我来说太奇怪了，我真的不行，你看看男男女女在那，谈身高体重，你家有没有房子、你学历什么、你赚多少钱我赚多少……就跟上菜市场买菜似的，还带讨价还价的呢。”林也发出一声哀嚎，内心对老爸的行为非常不解。
“听说他们家的小伙还是你的校友呢，现在在医疗行业，很优秀啊。”林母又提了一嘴。
“嗯？那他长什么样子？”林也本来没有兴趣，但是现在心下一动，她多长了个心眼，不会吧？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合吧？她又多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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