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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废墟——各度秋色

时间:2022-01-21 09:11:26  作者:各度秋色
“你知道吗?现在全年级都在说温喻珩喜欢明周淇,还有人眼瞎说他俩配?配个屁啊我服了。”
她一愣,随后胸口猛的就闷了起来,喉咙发干发涩,竟然一时没了言语。
“嗯……”
这种感觉糟透了,从来没有体会过,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撕开她的心脏皮层,一阵一阵的。
疼,但是不会撕心裂肺,只是让人从脚底到头顶都头皮发麻,难受,胸口喘不上气。
极压抑,郁闷。
黑夜里,桑嘉没发现她的异样,她只是一如既往地不怎么喜欢讲话。
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她总是习惯把自己隐藏在无人的角落,任己自生自灭,渴望有人可以看到她,却又害怕有人看到她。
多矛盾,像个精神分裂。
她骨子里清高透了,不愿意与任何三观不合的人同流合污,可有时候又自卑的去仰望那些光芒万丈的人。
在思想领域傲慢,在现实里假笑附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觉得自己傲慢还是可怜。
她是一个骨子里极冷的人,天生的疏离型人格。
她刷着牙,想到了那晚上的那个吻,那一晚有多脸红心跳、小鹿乱撞,此刻就有多心灰意冷。
她确确实实受打击了。
曾经她选择封闭自己所有的内心,在无人问津的黑夜里,她只和自己做朋友。
做妈妈听话的小孩,说往东绝不往西。
让她考第一她可以从小到大永远都是第一。
她觉得她乖透了,懂事极了。
好像只要这样,她就有妈妈,也有家,她就不是一个人。
也不会被抛下。
每次亲戚们在家宴上夸她乖夸她懂事夸她成绩好的时候,她都会看到妈妈松一口气然后露出满意欣慰的笑容。
然后她也会回报他们一个甜甜的笑容。
其实她从不开心。
这样的行为模式持续了将近十几年。
可她直到此刻才慢慢的发现,她不乖,也不懂事,甚至骨子里叛逆得很。
她天生高傲,但又自卑的很。
中考的马失前蹄让她看清了很多,像一抽鞭子狠狠地拍在她的脸上,打碎她表面上所有的骄傲和光鲜。
亲戚们开始阴阳怪气,她妈不再在饭桌上提她的成绩。
好像一场败仗击溃了她,更击溃了她妈。
从前,她妈对她的成绩要求很严格,考好了觉得是正常发挥从不夸她,考差了是一顿打,小时候是打,长大了是骂。
骂得不堪入耳,可她不敢哭。
因为乔佳会说她矫情。
而这个时候,她爸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劝,偶尔会帮腔附和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更多的时候是在卧室里看那些老掉牙的电视剧。
对她的惨叫置若罔闻。
但一旦遇到爷爷奶奶的事情,他却能和乔佳立刻吵起来。
她其实知道,她被打的每一刻,安廉江都坐立难安,但是乔佳是一个太强势的女强人,她爸天生懦弱,不敢忤逆,又或许,这是他们俩夫妻之间的默契。
棍棒底下出孝子,棍棒底下出成绩。
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成绩和未来。
为了她好。
她委屈,可没人会帮她,除了哥哥。
安疏景平日里对她特别毒舌,可每次她没考好被打被骂的时候,他都是第一个护着她的,然后被她牵连一起挨打挨骂。
可后来哥哥也走了,他们见不到面连话都很少说。
她哥保送去了华京大学后,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他们也感情更淡了。
有的时候她的消息都很少回,慢慢的,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她就不再发了。
那一刻她才悲哀的发现,她的身边看似有很多人,但谁都不在意她。
她永远都是一个人,是乔佳的“任务”,是安廉江不关心的小女儿,是哥哥可有可无的妹妹。
是他们心里永远的NO.2,是他们的第二顺位和可有可无。
但比起从小打她骂她的乔佳,她更恨安廉江。
她对她的父亲,充满恨意。
可笑死了。
她该死的家庭让她在那里的每一刻都几乎喘不上气,她宁愿每一天都待在学校,也不愿意回那个家。
少女的心智在不断成长并趋于成熟,心思也更加敏感,敏感的让她有些神经质。
以至于慢慢的,她体察到了曾经年少时无法体察到的,家里的极度压抑。
尤其是这几个月,乔佳和安廉江不断的吵架,甚至当着她的面吵。
安廉江并不想和她吵架,他传统迂腐的思想观念告诉他,吵架容易家门不幸,所以他就习惯性沉默。
乔佳在家,安廉江就躲在奶奶家里,安廉江在家,乔佳绝不在家。
两个人默契的都不想见对方。
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回不回家取决于安树答。
她是个传话筒。
安树答跟乔佳说她爸今晚在家,再跟安廉江说她妈今晚在家,那么今晚空荡荡的房子就只会有她一个人。
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待在一起,她都觉得胸口喘不上气。
可她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时,她还是觉得压抑得喘不上气。
窒息感好像塞满了她的整个世界。
从此自卑压过了高傲,将少女囚在人迹罕至的深海。
温喻珩和她表白是她没想到的,温喻珩从高一就喜欢她也是她没想到的。
那么光芒万丈众星捧月的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和地方喜欢她这么久。
那一瞬间,欣喜压过了所有,在她以为她可能要孤孤单单走到最后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个人,以一种极强势、极突然的姿势闯进她的生活,给她17年以来从没有体会到的温暖和关注。
暖得她的北极圈开始化冰,暖的她的九号路开始生出春意。
可她的心尖才刚刚开始发烫,就被他猝不及防的冷淡回冷。
没有任何理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的表白好像一个玩笑,一颗只允许她浅尝辄止的糖。
他随时都能收回。
那感觉如同刚刚中了一个亿的彩票,却被立刻告知赞助商破产导致彩票作废一样。
她甚至无法抽出时间来消化。
也不知道是哪种情绪牵动的她。
当晚安树答就哭了,一个人小声地闷在被子里抽噎,将头埋得很深,怕打搅舍友睡觉不敢哭出一点点声音。
她一直哭到半夜三更,也停不下来。
直到有个舍友下床上厕所路过她的床边,愣了愣,将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啦?”
“……压力大。”她呜咽了一句,声音极低极小。
但此刻无比安静的宿舍里,那个舍友还是听到了,她下意识以为是安树答这次周测没考好,叹了口气,就蹲下来轻声安慰了她一句,然后就急匆匆上厕所去了。
她失眠了几乎一整晚,借着微弱的撒进来的月光,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可她还是毫无睡意,她闭了闭眼睛努力酝酿睡意。
可专注酝酿睡意,本身就是极易失败的。
最后,将近凌晨四点她才睡着。
早上不出意外的睡过了头,来不及去食堂,匆匆打扫了一下卫生就直奔教室。
第二天,她整个人都跟蔫了一样,数学课上被老师点了好几次名字,每次都没有回答上来。
最后数学老师怕打击她信心,再也没喊过她了。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每个课间都趴在桌子上补觉,整个人都精神不济的,脸色和嘴唇都有些微微发白。
她的身体一向不是特别好,身娇体弱的。
没有公主命,一身的公主病。
这是乔佳在她生病的时候骂她的话,一边骂她一边给她测体温,冲药,联系家庭医生。
她从桌肚里抽了张纸,若无其事的擦了擦因困意逼出来的眼泪,然后闭着眼睛睡觉,没一会儿,桑嘉就过来找她了。
她忘了,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测800米。
她叹了口气,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不知怎么,没站稳,虚晃了一下。
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男生早就一窝蜂冲下了楼,偶有几个女生还在奋笔疾书认真学习,掐着点努力。
男生测1000米,但他们上节课测完了,文科班女孩子多,所以老师就匀出一节课给女生测800米。
所以男孩子们欢脱的自由活动。
温喻珩和江辞、林透、苏函他们在打篮球。
温喻珩总喜欢打篮球,篮球就像他的女朋友似的。
哨响。
八百米的拉锯战开始。
当喉咙里弥漫起浓郁的铁锈味时,那意味着八百米即将结束。
越过终点的那一刻,安树答的眼前一阵白晃晃的闪了一下。
不知道是谁撞了她一下,她脚步踉跄没站稳,径直摔到了地上,膝盖刮到红色的塑胶跑道上,代价是一层皮。
隔着校裤她也能感受到膝盖在淌血,白皙的手腕上也是,黑色的灰尘,红色的鲜血,狼狈又可怜。
跑得气喘吁吁的桑嘉连忙过来扶她,早已跑完正在散步恢复呼吸的宋彧今看到她摔倒也急忙过来。
桑嘉不住地问她怎么样,她疼的直抽冷气说不出话,只是不断的摇头安慰她没事。
再加上她此刻整个脑袋都是晕的,又疲又倦,眼前还越发的迷糊……
耳边“嗡嗡嗡”地听不清楚。
过来的宋彧今看了一眼她的伤势,没说什么,只是一个转身就揪住了明周淇的领子,怒气冲冲地朝她扇了一巴掌:“明周淇!我。操。你。妈!”
明周淇被打得发蒙,摔倒在地上开始哭:“宋彧今!你别欺人太甚!”
“你他妈当我眼瞎吗!”说着又想上去踹她,但被围过来的几名同学拦住了,不断的安抚情绪。
体育老师此刻也记完了最后一个同学的成绩,立刻匆匆忙忙的跑过来。
远处打篮球的男生这时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乱糟糟的情况。
江辞首先看到了暴跳如雷的宋彧今,皱了皱眉,开始慢悠悠地走过来。
体育老师是个男的,不好直接动手,只是指挥着几个女孩子扶着安树答,把她送去医务室。
安树答勉勉强强站了起来,但眼前的眩晕越发的严重,胸口闷得她直想吐。
她刚站起来,身体就一片软绵绵的,彻底没了力气,眼睛一闭,彻底晕过去。
周围立刻一片惊呼声。
原本还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明周淇看到安树答晕了过去,立刻噤若寒蝉。
后面的事情安树答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一路被人抱着,鼻尖是熟悉冷冽的松柏香。
从鼻尖萦绕几下,然后倏忽间钻入心脏。
少女的心动,就这么猛烈而猝不及防。
温喻珩抱着安树答离开的时候,眼睛淡淡的扫过还在地上的明周淇,那眼神又冷又淡,傲慢的如同帝王。
明周淇不自觉的抖了抖。
安树答醒来的时候,身边是温喻珩,他懒洋洋的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此刻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她。
整个人都懒得要死。
她睁眼的那一刹那,他们四目相对。
温喻珩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依旧气定神闲的盯着她:“醒了?”
语气还是很好,温和、平易近人,好像反复练过很多次。
但安树答此刻一点都不想见他,她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温喻珩轻轻“啧”了声:“安树答,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
“你算哪门子恩人?”她闷闷的回呛。
温喻珩扯过一抹淡淡的笑:“小没良心的。”
她依旧不理他,等她回去就把他拉黑拉入失信名单。
抢了她初吻还若无其事的渣男!
良久,久到安树答以为他已经走了,他才又慢吞吞的开口:“醒了起来吃点药吧,校医刚说你有点发烧。”
她一愣,半天才开口:“……我不吃药。”
“别发脾气了,听话。”这语气带着哄,认真又宠溺。
安树答还是背对着他:“我吃不下药,从小就吃不进。”
她从小就是个宁愿打针都死不吃药的人。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她发烧了,原本不是很严重,但她不想上学,乔佳就给她请了假,她要上班没法照顾她,就给安廉江打电话让他请假来看着她。
安廉江喂她吃了冲泡的冲泡剂,结果她喝了一半,因为反胃把隔天的晚饭都一并吐了出来。
她那个时候可怜巴巴的,安廉江看她烧的不是很严重,为了安抚她,就给她买了一堆油炸食品让她吃个够,结果下午她就烧得更严重了起来。
躺在床上眼睛都睁不开,脸色发白,唇色发紫,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
乔佳回家后就把安廉江狠狠地骂了一顿,抱起她就去了医院输液。
那个时候多好啊,即使是二人吵架也是无关痛痒的发发牢骚,那场面温馨又美好。
可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这些,然后眼泪莫名其妙的就滑了下来。
她最近好像越来越爱哭了呢?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温喻珩看到她哭,一愣:“哭什么?我不逼你吃了行不行?吃不下咱不吃呗?”
他哄得认真又仔细,像哄小孩似的。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翻了个身,坐起来:“借点钱行吗?我去医院打个针,周末回家还你。”
温喻珩眯起眼睛,勾了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要出校?”
她点了点头。
“可以。”他笑的肆无忌惮,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
他从校服裤子里摸出手机,当着安树答的面就给穆逢去了个电话。
安树答当场石化,她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人。
温喻珩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边当着她的面和穆逢请了个假,两个人的。
“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办公室拿个假条。”
温喻珩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张假条,身边多了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样的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喊温喻珩“少爷”。
安树答的膝盖擦破了皮,但不是腿断了不能走路。
但温喻珩就是以“防止伤口破裂感染”为由,硬生生把她从医务室抱到了体育馆门口,那辆价值几百万的车上。
幸好现在是中午作业课时间,周围没有走动的学生。
要不然明天八卦就能飞满全校。
她捂着脸不敢去看他。
温喻珩笑,没说什么,两人一起进了车后座,司机启动车子。
黑色的迈巴赫开始缓缓地流动,犹如矜傲低调的王者。
温喻珩没带她去正规医院,而是径直去了一家一看装修就价值不菲的私人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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