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动两家父母,无非就是想告诉他,你躲不掉也逃不掉,也是向其中的一个人宣誓主权,告诉她,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双方父母均可见证,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人想要这样做,天理难容,有人想要抢她的韩察哥哥,她是不会袖手旁观,并不会做一个伟大的成全者,退让。
众人上前,将代弋从韩察的背上扶下,然后,将她挤在一边,众人簇拥着韩察,她忘记了自己腿上的伤,竟然就那样,定定的站在风里,一时之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大脑里嗡嗡的一片,大家说话的声音吵得她更加头痛,她只看见,韩察被众人簇拥着,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看来,倒像是被架着走那般。
风吹散了她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脸上面无表情,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见她嘴角微微抽搐,努力的保持着镇定。
一轮红日变成了黄色,周边的云像是被烧化那般,化为灰烬,浅蓝色的天空,变成了万里无云。
光芒洒下来,油菜花显得更加耀眼,翠黄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嫩绿的叶子也挥着手,庄稼地里,起早贪黑的农民伯伯,头顶着草帽,陆陆续续出现在田头间。就连那一条小黑狗,也是摇着尾巴跟在主人的身后。阳光下,扬起的锄头,带起的尘埃,散开时,像一朵生命的花,一阵风而过,尘埃散尽,又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
代弋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像犯了大错的孩子,生平第一次觉得,想要找个地缝,然后钻进去,无颜面对父老乡亲,她竟然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在小草的面前无法抬起头。
尴尬至极,这情形,这场面,这群人,还有自己,都像是一场游戏里的一颗棋子,不受自己控制的任人摆布。
陷入绝境之中,如此的阳光明媚,也感觉不到温暖,只觉得不远处的那双目光,阴森寒冷,锋利得像一把小刀。
代弋居然不敢抬头看,她将目光低垂在地面,心中突然发生一声巨响,五雷轰顶那般,让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沉睡的大脑瞬间清醒,顺着眼前的方向,她缓缓地抬起头,那一串串血迹,跟在韩察的身后,像一条生命的尾巴,开出鲜艳的花朵,那么刺眼,就像心里的某个地方被凿出一个洞,鲜血顺着肋骨流出来,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吹进去,全身都在发冷,却不知为何,身体却感觉不到疼痛。
韩察被众人架着胳膊往前走,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高高的油菜花地里。然而不远处,一个黑影越走越近,他奔跑着,清晨的凉风里,他的白T恤,胸前竟然湿透了一片。
他顺着血迹往前走,脸色有些苍白,他不停的舔着嘴唇,心想着,这回的祸是闯大了。他走进,看了一眼代弋,目光落在她身后时,诧异的,嘴角微微触动,一时之间,问不出话来。
他身后横躺着两条血迹,如果有一条是韩察的,那么另一条……
是代弋的。
他的目光落在代弋站着的地方,鲜血,已经溢出了裤腿,淌在沥青路上。
代弋的手紧紧的握着,大拇指不停的抠着食指,她感到天昏地暗,双腿无力,眼前渐渐的模糊起来,瞬间变为一片黑色,只隐隐约约的听见一个声音,焦急的呐喊着她的名字。
代弋,代弋……
第26章 代弋最糟糕的一天
代弋从昏睡中醒来,天色渐晚,只听见风吹动玻璃窗的声音,那声音大得似乎想要将整座房子吹垮,她努力地睁开双眼,朦朦胧胧,眼前是一片灰白色,她轻轻的晃动脑袋,剧烈的疼痛压迫着她的神经,头像裂开了一样疼,微微蹙着眉,嘴角抽动着。
眼角被打开,映入眼底的,是半瓶盐水,针管里滴答滴答的滴着,仿佛整个房间安静地能听到盐水滴下的声音,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要支撑着身体坐起,却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她缓缓的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沾了水珠那般,粘在一起。许久,她才缓缓的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医院”,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声音沙哑得像是在喉咙里搅拌,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是喉咙里一阵剧痛。
这座小镇傍晚的时候,阳光就像被撒上了金色的粉末,在空气里变了颜色,那扇小小的玻璃窗户外面,阳光落下来,长长的木椅像是睡着那般,静静地躺在小路旁边,那个小亭子里面,几个穿着病服的老人坐在上面,他们有说有笑,雪白的头发被夕阳映成一道彩虹的布帘,笑容里掺杂着岁月的陈旧,谁又知道,过了片刻,他们又该承受怎样的病痛折磨。
代弋就这样歪着脑袋,目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此刻外面,一定有悦耳的鸟叫声,还有风声,仿佛只隔着一堵墙,而所有的美好都被隔在了外面,病房里,只有静悄悄的声音,那扇白色的门外面,偶尔有急促的步伐跑过,有紧张的谈话,声音会越来越小,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针管里盐水的声音。
突然,门被推开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代弋赶忙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中。
谢谢你啊,周木同学。这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就像一把药粉,说话时,代弋的身体僵了僵,眉毛动了动。
阿姨,同学之间相互帮忙,你不用这么客气,何况,我也会需要代弋同学帮忙的时候。周木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的另一边,站在床头,这时,落在代弋脸上的光,被挡了去。
那阿姨就将代弋拜托给你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阿姨放心,医生说并无大碍,等烧退去,我们就可以回学校了。周木大概是不想接着她的话题,接着说道:阿姨快些走吧,叔叔还在楼外等着您呢。周木话音刚落,门被一把推开来,急急匆匆走进一个脚步,未看其人,先听其声:你还走不走了?
代弋知道,这是她所谓的父亲,也仅仅只是给了她生命的人,她厌恶这个人,甚至是带着恨,听到这个声音,她想立马睁开双眼与他对质一番,可是,她的父亲又抢了先,责备的口气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要读就好好读,不读就给我死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句话,他是看着妻子说的,却是说给代弋听的。
哎哟,你管她呢,走了走了。说的,拎起那个大大的背箩递给代弋的父亲,代弋的父亲不情愿地接过,瞥了妻子一眼,好像在说,这点小事都需要我帮忙,无能。
背箩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青菜,在这间小小的房号里,不过进来片刻工夫,好像已经失去了光泽,软塌塌地拖着身体,无精打采。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周木缓缓抬起的手,落在半空中,欲言又止,目光紧紧地盯着消失的两个背影,直到听见那一声关门声,他依旧未回过神,半张着嘴,久久不能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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