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决堤。
好容易擦干眼泪,小刘平静下来:“平姐,您不留我,我也不怨您,但咱们相处一场,希望您知道,我只是个命苦的人,不是个坏人。”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我下定决心要帮小刘。
费尽周折,我帮她跟她的家暴老公离了婚,还给她争取到了她女儿的抚养权。
拿到离婚证书之后,小刘给我打电话,又哭了。她说我对她有再造之恩,她愿意倾其所有来还。
于是,我把她视作我自己家庭的一分子。
把我的家、我的孩子、我的整个后方都放心交给她。
就连每次家庭度假,我都会把小刘算在内。
甚至上个暑假,我因为暑期班课业繁重,于是给陈志文、小刘、童童报了欧洲自由行,送他们去欧洲玩。
我闺蜜知道这件事,还曾笑言:“你长期 996,就为了让小刘过上好日子。”
我让闺蜜不要瞎说。
没想到闺蜜一语成谶。
我巴心巴肝,养大了小刘的胃口,养活了陈志文的心思,让他们把我当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6
此刻,大概小刘跟陈志文正一起惶惶不安地商量怎么欺骗我吧。
不管如何,我还是决定先单独找小刘聊。
我坚信最初小刘到我家的时候,那份质朴和善良不是假的。
万一她是被陈志文哄骗了呢?
理智告诉我不可能,情感却让我决定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给小刘发了条微信:一小时后,家楼下咖啡店见。
“OK。”她很快回了。
走进咖啡店大门,远远就看到小刘已经在等我。
桌上摆着冰美式,小刘知道这是我平时最爱喝的。
我的心哆嗦成一团,走向小刘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如果她向我告饶,我该怎么办?我怕自己会原谅她。
“姐!在这!”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冲我招手。
无声落座,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小刘只将冰美式往我面前推了推,我没有喝。
沉默良久,小刘的双手不断互相抠唆。
我盯着眼前那杯美式咖啡,眼见着冰块融化,咖啡溢出杯子,在桌上晕出一行行难看的污渍。
还是她先开了口:“看来你都知道了!”
小刘的镇静出乎我的意料。
“既然你知道了,就和他离了吧。”
我惊诧地抬头望她,这个人的面孔我是熟悉的,表情却令我陌生甚至感到寒冷。
我感觉嘴唇在哆嗦,说不出话来。
“你本来就不爱他,现在他也不爱你了,离婚对你们俩都好。”
这句话从她嘴里轻轻飘出来,就像往常跟我说今晚吃什么菜一样。
“你第一天到我家来,憋不住尿去上了厕所,尿完了出了厕所为什么跟我道歉?为什么要把厕所刷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那刻,我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愣了几秒,好像在努力回忆九年前那一天。
“别扯没用的,如果我是你,现在肯定会离——”
对我的提问避而不答,她的眼神突然闪烁起来。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她的答案,也明白了被信任之人背叛原来是这样一种摧心剖肝之痛。
几乎是低吼,我瞪着她的双眼:“我把我的孩子、我的家都交给了你!”
“所以你永远不在家!在这个家里,做饭的是我,洗衣服的是我,收拾卫生的是我,甚至交电费的都是我!知道吗?我带着童童去上辅导班,别的家长都以为我是童童妈妈,我们仨一起出门,别人都以为我们才是一家三口。”
她的眼神又冷厉了起来,完全知道哪些话能直戳我的心窝。
“说白了,在这个家里,你才是外人。”
我感到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之气,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原来真的是我养大了她的胃口,在我把她当作最信任的姐妹,放心地把整个后方交给她,自己在前线全力拼杀的时候,小刘已经掉转枪头,枕戈待旦,随时准备给我致命一击了。
但是,她知道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吗?
我冷笑望着她:“你知不知道,你们吃的每一顿饭,都是花的我挣的钱?!”
“我可没有花你一分钱,我吃的喝的住的,都是我当保姆挣的!你刚才说你把你的孩子、你的家托付给我,还一副施恩于我的样子!你想过我付出的代价吗?我的孩子、我的家我一天都没管过!就因为给你带孩子,我女儿跟我一点都不亲。所以,这是你欠我的。”
她居然还理直气壮,我被她的神逻辑气笑了。
还没等我想出如何反驳,小刘继续说:“你想知道文哥为什么没跟你离婚吗?因为你说要给他换个车。本来你说今年换,他打算等换了车就跟你摊牌。”
无耻!真的是我想象不到的无耻!
但是陈志文再怎么无耻,都比不上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刘让我心痛。
“刘红艳,九年了,我拿你当亲姐妹。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否有过一天,拿我当姐妹?”
我咬着牙问出这句话,准备站起来走掉。
她又愣了愣,很快拿过我面前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大口,挑衅地看着我:
“你是说你给我买的那些打折化妆品和过季的衣服吗?”
7
小刘不念旧情,虽让我极度难过,但却让事情好办多了。
我整了一下衣摆,重新坐回刚才的位子:“你把陈志文叫来,我和你们俩一起谈。既然你选择了陈志文,那就让你看看,你费尽心思想要拥有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吧,希望你不要后悔。”
小刘对我的话不屑一顾,看起来,对陈志文对她的爱十分笃定。
不过十分钟,陈志文来了。
他见到我颇有些不自在,既不想坐在我这边,又不敢坐在小刘那边,而是从旁边位置拉了一张椅子,试图坐在我们俩中间。
“怂蛋!”我心里骂着。
小刘对他的选择非常不满,一个劲儿拿眼睛瞪他。
陈志文最终选择低着头坐在小刘身边。
“陈志文,你不是想离婚跟她在一起吗?我同意了。”
陈志文和小刘同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你净身出户,童童归我。”我尽量压抑住愤怒,让语气冷静。
陈志文脸色微微暗淡。
“这怎么可能?!房子是你们的婚后财产!”不等陈志文反应,小刘抢过了话头。
“再给我一百万,作为你把尖锐湿疣传染给我的赔偿。”我的声音不大,但我相信他们俩都听得很清楚。
“啥?尖锐湿疣?”陈志文难以置信,很快盯着小刘,“你有性病?!”
小刘脸上闪过一丝很快就消失掉的愧色:“你别听她胡说,我早就治好了!”
不待陈志文反应,她很快又把话头转移回房子上:“张丽平,房子是你们的婚后财产,要离婚也是平分。”
我不再言语,掏出手机,将声音调到最大。
张波手机里的那段视频,出现在他们俩面前。
两个狗男女大惊失色,小刘试图抢走我的手机,可我早有防备,死死攥住手机。
一时间,咖啡馆的其他客人纷纷侧目。
“这视频是哪来的?”小刘站起来俯视着我,像要把我撕了。
我冷笑,没有回答。
花了一万块钱,从张波手里买下这段视频,原本我没指望用上的。
现在,我用起来毫无顾忌:“答应我的条件,你们之间的恶心事,我就忍了。不答应——”我将目光转向陈志文,“我不介意让你单位的同事都欣赏一下你的小电影。”
陈志文扑通一声跪在我的脚边:“平平,我错了!这视频千万别发到我们单位里去!不然我这辈子就毁了!”
如我所料,陈志文果然十分“拎得清”。
小刘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在地上,就差磕头了的——她的文哥。
“文哥,你起来!咱不怕她!”小刘拉扯陈志文。
陈志文不肯起身,我想他是了解我的。
我现在摆明要他跪下磕头,为了保全那份破工作和所谓体面,他只能磕头。
“我鬼迷心窍,我罪该万死,我不想离婚!”陈志文竟然哭了。
我不为所动,转头看小刘,好戏还在继续。
小刘被这句话激得蒙了,半晌才跪在陈志文面前,试图拉住他的手:“文哥,房子我不要了,咱俩出去过!北京这么大,总能有我们一口——”
陈志文像躲瘟疫一样甩开小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我说了一番话:“平平,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你!我和小刘——是因为你总是不在家,她老是勾引我!有一次我喝多了,她穿着你的衣服,我把她当成了你,后来,我想跟她断,她却威胁我,我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我这次真笑了。
小刘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的文哥:“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先追的我,你说我比她温柔,比她体贴,比她懂事,你还让我穿她的衣服,因为我比她更称那些衣服——”
陈志文看都不看小刘一眼:“你别听她胡说,平平,我真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跟我离婚!”
我看着小刘:“这就是你背叛我选择的男人。”
小刘则疯了一样抓花了陈志文的脸,尖叫着:“陈志文,你个王八蛋!如果不是你承诺给甜甜解决户口,我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
陈志文一把将小刘推开:“什么户口?你这个疯子!”
小刘被推倒在地上,一脸崩溃地望着我:“他说他会跟你离婚,跟我结婚,再帮我把甜甜的户口迁过来。我鬼迷心窍——”
我无意再听下去,或许小刘最初也有她的“不得已”,但背叛就是背叛,并不因为那些不得已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8
陈志文之后又找过我几次,死乞白赖地诉说他爱我,说他根本从来没想过跟我离婚,请求我看在童童的面子上,原谅他。
在我报了一次警之后,他终于同意了跟我离婚。
童童归我,他净身出户。
至于我跟他要的那一百万,陈志文那个怂包,竟然找了我前婆婆出面来跟我谈判。
我前婆婆来找我的时候,还像她之前一样,在我这个外地媳妇面前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这是敲诈勒索,一百万,你想都不要想。”
我好整以暇:“什么敲诈勒索?这一百万是你儿子应该给我的离婚补偿!”
“你那个视频发出去,你也是犯罪。”
“那不是我拍的视频,要发也不是我发,您不是知道吗?刘红艳她有个情人,我想他不介意报复一下给他戴绿帽子的您儿子。”
前婆婆眼中终于有了惧意:“你跟志文之间,毕竟还有童童,你把志文整死了,对童童影响也不好,我只能给你五十万,你考虑考虑吧。”
她拿住了我的软肋,的确,为了童童,最终我只能吞下这口恶心的臭屎。
我最终同意了她的方案,五十万,估计也是她的养老钱,毕竟陈志文一分钱存款都没有。
前婆婆离开的时候,第一次在我跟前卸下气势,整个人像老了十几岁。
我有点可怜她,养儿不肖,七十多岁还得给儿子收拾烂摊子。
但显然,她最终也没意识到这是她儿子的问题,而是把滔天恨意都给了我。
她满世界说我忘恩负义,还到我所在的公司散布说如果当年不是陈志文娶我,就没我的今天。
我没有搭理她,只是请保安将她驱赶出去。
这让所有人都认为,我默认了发达之后瞧不上陈志文,抛弃了糟糠之夫。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竞争对手,一个猥琐男就一直这么贬低我。
即使如此,我还是保持沉默。
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说出口,我离婚的原因是我老公出轨了家里的小保姆。
小刘没有跟陈志文在一起。
她离开了北京。
临上火车之前,她给我打了个电话。
尽管我早已经把她拉黑了,但我知道那就是她。
后来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了一段长长的短信。
短信里那个人叫我姐,跟我说对不起我,说她因为愧对女儿甜甜,所以在听到陈志文可以帮她解决甜甜户口的时候鬼迷心窍,说她已经上了去广东的火车,说她还记得她离婚的时候给我打的电话,说自己这辈子履行不了承诺了,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她下辈子再报答我。
看着短信,我长久地沉默了,点了一支烟。
自从离婚后,我学会了抽烟。
我不想告诉短信另一头的那个人,下辈子,我只希望自己不认识她。
而这辈子,我也后悔认识了她。
如果时光重来,在那个下午,我绝不会留下她。
那一支烟还未燃尽,又有一条短信进来:姐,我又是一个人了。
我掐灭了烟,内心被巨大的荒芜填满。
在这个城市,我也又是一个人了。
而且,余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全文完。本故事根据真实生活素材改编。)
□ 万泉寺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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