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喃大概是在学校里憋久了,摩拳擦掌,兴奋得小脸通红地要往街里钻,可惜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身后那人长手一抬,拎回来了。
“?”盛喃仰头,“你干嘛?”
靳一懒洋洋地低下眼:“从昨晚开始,你好像就致力于帮我节俭?”
盛喃无辜脸:“有吗?没有吧。”
靳一不说话,似笑非笑地望她。
这副撩人眼神下盛喃实在撑不住太久,只能敷衍:“那个,我们都是学生嘛,还在花家里的钱,你和你爸妈又……”
“谁跟你说,我花的是别人的钱。”
“?”盛喃还在搜肠刮肚地想怎么能让他不伤自尊,听见这句,她懵了好几秒才抬头,“那你哪来的钱?”
“中学开始,我父母付给我的抚养费已经是我自己打理,加上从小到大的奖学金,省级以上或国际性竞赛比赛获得名次的高额奖金,比较闲暇的时候也会参加临时团队,接一些小公司或工作室能外包的小项目,比如文段翻译,程序编写……”
在盛喃听得由惊奇到呆滞的眼神里,靳一慢慢收了声,他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短发,揉完还要问一句:“怎么不躲了。”
“我想看被你揉多几次,能不能也传染一点你的智商,”盛喃木着脸,“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赚钱方式。”
“这些方式都很局限,年龄和履历是多数渠道的最大限制。”
盛喃不信:“你都这么多方式了还算受限?”
“嗯,最便利的方式当然都写在成年社会里,”靳一随口说,“比如炒股开户要在18周岁以后,所以我之前只能理论接触,到今年年初才开始实战。”
“实战之后有什么结论吗?”
“结论?果然玩金融才最有效率这种吗?”
盛喃:“……”
见盛喃被震到表情空白,靳一低笑了声,领她走进街口:“功利地说,每一个学科都是立身之道,课本上也都是深入浅出,只看你怎么理解和利用了。”
盛喃沉默几秒:“你这个人真的好变态,我们还在盯着试卷上的分数,你已经在看这个知识体系怎么用来赚钱了?”
“我不喜欢功利,那些方式的积累只是储备必需,足够就会停下,我懒得劳心劳神,更不想被卷进没有底的欲壑里,”靳一停了一停,语气突然又带上笑,“不过,养猫确实要花钱的。我还需要努力。”
“……?”
盛喃还在思索这话是不是在阴阳她的时候,已经被靳一隔着衣服拉住手腕,往长街深里走去:“不过我也不喜欢那家餐厅,那是江兰诗的风格,不是我的。我觉得这里很好,你在更——”
话声停得突然,盛喃仰头:“更什么?”
靳一眼神微晃,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排着三折长队的店铺:“要吃那个吗?”
“嗯?”盛喃毫无防备地被拉走注意力,然后被那耍杂技似的制作场景勾走了全部思考能力,看了一会儿她就原地兴奋得像要跳高,“要!!”
真好骗啊。
靳一莞尔:“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排队。”
“好!”
这条美食街是一条十字街,四路沿途都开着无数店铺,各种各样叫人眼花缭乱的风味小吃,也藏着游街车摊的那种卖五花八门小东西的小铺子,盛喃只吃完其中一路就已经吃不下了,进来前撂下的要吃完整条街的豪言被她自己一块吞回肚子里。
不过等到临近街心,有家做水晶糖人的,老师傅手艺极好,画得栩栩如生,盛喃作为美术生,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靳一瞥见她神采,今晚一直没离眉眼的笑意更深:“你想要什么图案的,我去给你买。”
“队好长啊,”盛喃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排成长龙的队伍,“而且我也吃不下,排队太不划算,还是算了。”
“那就带回去。”
“真的?”
“嗯。”
“那,我要星星!”
对上女孩神采洋溢的乌黑眼瞳,靳一垂眸而笑:“好,在这儿等我。”
“我陪你一起吧?刚刚我就发现了,我在就可以帮你挡桃花,特别有用,”盛喃得意地朝他眨眼,“我都给你挡一晚上了,今晚你要多谢谢我才行!”
“……”
靳一听得眼底情绪浮沉难定,偏偏说话的女孩毫无自觉,得意得小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怎么会有这样又机敏又迟钝的小姑娘?
靳一在心底长叹。
不过五分钟后,靳一就发现了:盛喃不只是又机敏又迟钝,她还没心没肺、小白眼狼。
说好的陪他排队,发现五分钟过去还没行进四分之一,小姑娘的耐心就迅速下降,直至归零。等到最不耐烦的时候,她乌黑眼睛湿漉漉转了圈,就一脸无辜地凑到他面前。
“我想去洗手间!”她今晚买了副耳捂配手套,耳捂是白兔子的形状,毛茸茸抵在她脑袋两边,还总爱不释手地捂着,所以说话的时候跟耳背的老太太似的。
队伍前后原本就有好几个女生一直时不时转过来瞄他,到听见这句,更是纷纷回头了。
那些眼神里就差直写上,你女朋友好丢人呀。
盛喃也察觉,自兴奋状态里回过神,她有点自恼又赧然地微微红了脸,但理亏得没法说话,她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地要走。
不过没走成。
靳一从前面那个带着明显讥笑的女生那儿收回冷峻的眼神,没再搭理对方僵住的表情。
他微微俯身,伸手拉了下盛喃左耳边的那只小兔子,掀起一条缝隙。
然后他俯过去,声音压得低低哑哑,像玩笑或情趣:
“去吧。”
两个字和一个呼吸。
轻易就把小姑娘雪白的脸颊吹得红透欲滴。
盛喃呆了好几秒才仰脸,从他修长手指间捂回耳捂,另一只手套又捂住细白的颈,仿佛是想把那漫染的嫣红压回去。
但怎么也压不回。
于是脸颊和唇越来越红,乌黑眼睛越来越湿漉,她像要被他拿两个字和一个呼吸欺负哭了似的。
“你……”小白菜嘴炮十几年,关键时候链子掉得一节都没给她剩下,憋了半天也只有个“你”字。
最后恼羞至极,胡萝卜手套揣着白兔子耳捂,小姑娘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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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拽比和小白菜好甜www
第57章
白菜报仇,十分钟不晚。
盛喃在美食街洗手间的镜子前拍着脸蛋,一边降温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
这调戏之仇她怎么也是要报回来的,不然她十八年颜狗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
从洗手间出来时候,盛喃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报这调戏之仇,正巧她这边刚踏下青石阶,就看见街对面的一位老大爷正在收拾自己的摊位。
冬寒料峭,大爷穿着朴素旧相的棉衣,摊位上也尽是些有点年代感、当下不流行的玩意,看起来无人问津。
盛喃下了台阶,径直过去。
老大爷一见她到摊位前,立刻停了手,操着当地的口音问:“姑娘,你想买什么?”
“我买……”盛喃目光在还没收起的半面摊子上转过一圈。
老大爷连忙要把另半面也拉开:“这边也有。”
“不用不用,”盛喃连忙摆手,目光已经定在摊子左上角,“我就要那个吧。”
“好,好,我给你拿。”
挂在那里的是张白底红纹的狐狸脸面具,盛喃拿在脸前比划了下,心满意足地放到手边,然后她又在摊位上挑了条黑不溜秋的披风,一把奇奇怪怪的折扇,这才拿出手机要结账。
老人见她拿手机,原本喜笑颜开的表情就顿住了,跟着微微挤出苦涩的皱纹来。
盛喃不解地停住:“您这里,是不能电子支付吗?”
“能,也能,”老人从摊铺夹角摸索出一张带二维码的打印纸,苦笑着,“就是这二维码是我儿子和儿媳的,钱到了他那儿,再想要回来可难。”
盛喃怔然。
呆了好几秒小姑娘才回神,灿烂的笑脸一扬:“您稍等我一会儿。”
不等老人回神,她已经跑去隔壁摊铺,跟那边年轻摊主软着笑说了几句话,她拿手机扫过对方的二维码,又从对方那里接来什么。
没半分钟,小姑娘攥着纸币回来了。
“给您,您确认一下。”盛喃递给老人。
老大爷这才回神,伸手接过,认认真真数了,脸上皱纹都像要褶出花来:“谢谢你啊姑娘,你心善,老天爷以后会保佑你的!”
“您太客气啦,”盛喃被夸得脸有点红,然后很认真地说,“您如果不熟悉电子支付,可以找家里人教教您,那样就不会钱都到别人那儿了。”
“嗐,跟他们算真的,那以后就更没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喽,”老大爷摆摆手,笑,“人老了,还不就想儿孙都在面前嘛,我这钱挣了也不是自己花,我都这岁数了,还能花什么钱?就是留点给小孙子,要是没零花钱,他可不爱往我那儿跑……”
“……”
盛喃走的时候还觉着心里沉甸甸的。
她妈妈去世很早,外婆那边有别的子女,和她早就没什么联系了;盛天刚这边是独子,两位老人也分别是在她出生前和五六岁时候过世的,她都没什么印象。
所以以前,养老在她脑海里是个又遥远又模糊的概念,她总觉着找人照顾或者去养老院就可以了。她没想过陌生人面前可能会有的苛待,也没想过人到老年,那些时时刻刻缠身难捱的病痛,更没想过数着生命倒计时的老人们最需要的或许是精神上的陪伴……
直到靳一的事把这个两难问题也摆在她的面前。
果然是很沉的担子啊,靳一。
盛喃轻叹了口气。
她一步迈过拐角,抬眼后蓦地顿住,下一秒又连忙收回来。
“…差点忘了。”
小姑娘低下头,拎起自己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
两分钟后。
戴着棒球帽的男生站在街心拐角的青瓦檐下,懒垂着眼玩手机,他指间勾着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浅咖色的水晶糖人。在这儿等了不知多久了。
男生前面不远就是个棉花糖小摊,摊主这会可高兴了:自从二十分钟前那个男生过来后,就总有女生借着来他摊位前买棉花糖的工夫,理由充分地近距离偷瞄。
胆子大的观察一会儿,买完棉花糖就A上去了。
摊主离得近,也就两三米,动静都听得清楚着。
有问路的,有要手机号的,有讨微信的,还有说没带现金要借钱加好友转账给他的,等等。
理由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很是给摊主丰富了一下搭讪可用的方法经验。可惜后面这个大概是个金刚石成精,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摊主很确定,打他铺子旁边过去,可爱型妖艳型御姐型小清新型应有尽有——
尽数折戟,无一幸免。
最可怕的是中间还过去了两个男的,好在对方张口都是问“小哥哥有没有签过什么艺人工作室”之类的,这让竖着耳朵、差点被当街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摊主长松了口气。
他没看见其中一个借机想蹭上去来着只是被一个眼神钉在原地才讪讪离开,不然他的大门锁大概是要保不住了。
摊主一边烤棉花糖,一边想着,希望这大帅哥再在后面多站一会儿,这一晚上可都能顶六晚上了。
还没想完,摊主看见自己摊铺旁走过去一个……
异形生物。
摊主懵了下,扭头。
那打扮是真的很“异形”,大概是他听说过的年轻人爱玩的那个叫cosplay的东西:高度大概一米六,男女难辨,罩着一身黑不溜秋的大斗篷,长度就差拖地,斗篷后面鼓起来一坨,好像是因为背着包。
最离奇的,摊主回忆了下,确定刚刚那个“异形生物”过去的时候,脸上还盖着张煞白煞白描红抹金的面具。
具体图案他没看清,总之很诡异。
现在的年轻人,为了搭讪惹注意,真是什么招式手段都能想出来。但就算穿成这样能被注意到,那正常人也只会被吓跑了好吗?
摊主摇着头转回来。
靳一是在那坨“阴影”在他身前无声无息地停了半分钟后,才注意到对方的。
他手机往回一勾,懒散抬眸。
尖狐狸脸面具,大黑斗篷,尾摆几乎垂地。
一米六,细白颈,面具里藏一双黑溜溜的乌亮眼瞳,巴巴地憋着坏看他。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
但就是看得出。
靳一心里都觉得神奇,也忍不住逸出眼尾那点薄浅笑意。
他眸子一落,从青瓦檐下慢慢踏出一步,到那坨“东西”面前:“有事么。”
语气冷淡,他配合极了。
尖狐狸脸仰着望了他几秒,面具下闷闷地低轻着声:“你好,我迷路了。”
靳一微微挑眉,“所以呢。”
“我找不到我朋友了,你能陪我找一下吗?”
靳一轻懒缓慢地笑了声,他低了低身,一字一句问:“我为什么要。”
“……”狐狸脸沉默过后,放软了声再接再厉,“因为我一个人会很害怕?”
“不用怕,”靳一说,“你穿得辟邪。”
狐狸脸:“…………”
靳一笑着直回身:“再给你一次重新表达的机会,再说不动我可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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