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楼中,宋靖容一大早就起身练剑,练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停下来,他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在额上擦了擦,又饮了口茶水,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便问道:“今日有什么事要做的吗?”在一旁的侍卫低头道:“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皇后娘娘临行前只交代了一件事,说一定要办好。”听到这里,宋靖容脸色沉了沉,说道:“这件事还不着急,需得徐徐渐进,你先下去吧。”他抬起头望望天空,叫来一个宫人道:“今日熙明殿下可有空闲吗?”那宫人也是叶禹岚宫里出来的,来这里侍候前听了祝融姑姑的教导,听此便答道:“殿下今日下了早朝便一直呆在凤阳阁,此时应是在批折子,三殿下可要去看看吗?”宋靖容听此,内心挣扎片刻,面上却不动声色,半天面无表情道:“那便烦请公公带路了。”那宫人面上一喜,马上在前头领路带着他走,没一会便到了宫门口,那宫人停下,向宋靖容行了一礼道:“三殿下请稍等片刻,容奴婢进去通传一声。”说罢便先进了门,没一会又出来,躬身将宋靖容迎了进去,还没进正殿时便悄声说道:“三殿下请放心,我家殿下的性子是最和缓不过的了,您有什么话大可说出来,不必拘束。”说完到了正殿门口停住了脚步,宋靖容深吸了口气,带着些希冀踏了进去,那日在宣政殿上,他听出了她的声音,只是因为有垂帘遮挡,再加上在水云间的那一夜那女子本就没有露出真容,所以他还不敢确认,现在谜底即将揭晓,他心里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若是,那该如何呢?可若不是,那又该如何呢?
叶禹岚自听到宫人通报说宋靖容来找她,便差点将茶水从嘴里喷出来,好在最后一刻刹住了,只是咳嗽了几声,她想了想,左右宋靖容那么聪明,自己若不见他反而显得自己心中有鬼,倒不如坦诚相见,她点点头,让宫人带着他进来了,叶禹岚理了理坐姿,端坐于主座上,见宋靖容踏进门,十分标准的低头,躬身行礼道:“臣宋靖容,参见殿下。”行礼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可谓是十分优秀了,叶禹岚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成作国皇后教出来的,看着就是人中龙凤,便说道:“免礼吧,赐座。”宋靖容起身落座,祝融姑姑在旁很快上了茶水糕点一类,现场忽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中,没人开口说话,叶禹岚看着他,宋靖容倒是很守规矩,全程一直低着头,礼仪算是做到极致了,她不得不先开了口:“不知此次三殿下出使我国,除了来探望本宫,还有什么想做的呢?”标准问题,问这个总不会出错的,宋靖容听她如此问,马上低头回答道:“回殿下,臣此次前来出使贵国,除却探望您,便是想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以开阔眼界。”叶禹岚点点头,不愧是人中龙凤,连答案都是如此标准,她觉得这人有些无趣,便抬抬手道:“今日先到这里吧,本宫还有事……”话还没说完,宋靖容忽然发问:“不知殿下,可知一句诗文?”叶禹岚的神经瞬间紧绷:“不知是哪句呢?”宋靖容终于抬起头,直直看着她的眼,那眼神十分凌厉,竟和刚刚低头恭敬回话的他判若两人,仿佛要把她从头至尾看穿一般,叶禹岚稳住心神,只听宋靖容淡淡念道:“锦瑟无端五十弦。”叶禹岚面上不变,内心早已把自己骂了千万遍,看看,看看,闯祸了吧?让你嘴快,这不是认出来了吗,哪知宋靖容见她没回答,便又开口道:“殿下沉思这么久,是有下句了吗?”“三殿下可能不知,本宫虽掌握着这朝中的大小事务,可对于诗文却是一窍不通。”叶禹岚回答:“故这句诗,本宫不知。”她只能先这么回答,看看能不能把宋靖容给混过去,哪知宋靖容又低下了头,没有他的眼神盯着,叶禹岚悄悄松了口气,“那可真是惋惜,臣在出使途中曾遇着一人,可谓是出口成章,让臣惊叹不已。”宋靖容说道:“这一奇缘让臣更加想留于贵国,多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不知殿下可能应允?”叶禹岚此时心绪还没能缓过来,只想让这人赶紧从她眼前消失,便道:“既如此,便随你吧,今日本宫还有事,就不留三殿下午膳了。”宋靖容,马上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叶禹岚原本端坐的身子马上瘫下去,半天了才叹了口气:“这宫里的人,一个个跟人精一样,这可怎么办才好。”
宋靖容出了凤阳阁,仍由宫人带着回了博雅楼,回去后便一人进了寝殿,随意坐在了长榻上不说话,身边都悄声出去了,他一人坐了一会,听着窗外的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叫,半晌露出一个笑来,喃喃道:“原来真的是她。”
真的是她。
那一夜他所见之人,便是熙明殿下。
也是他此次出使的唯一任务。
第30章 皇家猎场
叶禹岚最近十分的忙。
除却要管成作国使者来访的事情,冬季到来,国内大大小小的许多事务需要她亲自处理,叶禹岚忙的四脚朝天,但也仅仅是勉强应付,之前还有国师帮着她一起处理,可这几日连国师也告了病假,就只剩她一人了,叶禹岚心里叫苦,却也不能拒绝这些,毕竟她还是一国之主,在这里一日,便要承担一日的责任,好不容易收到一份邀约,原来是宋靖容见这几日宫外皇家猎场湖上的冰结得差不多了,特来邀请她一同前去观景,这种事也是常有,一般叶禹岚都不大搭理,最多就回个回帖以表谢意,可这次她抓着请帖,激动的上蹿下跳,老天爷呀,终于有个理由歇一歇了,请帖上写的时间正是明日午时,叶禹岚心情甚好的早早上了床睡了个美容觉,第二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换上了一件娇俏的骑装,再配上相应的褂子披风,还真有些女将军的模样,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身后的侍女给她梳头,正待簪上发簪,叶禹岚注意到了什么,抬了抬手,身后的侍女便停下了动作,温柔道:“殿下,可是对今日的发式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叶禹岚指了指侍女手中还没来得及簪上的发簪道:“并没有,只是我不喜这青金石的簪子,今日我穿的衣物都是红色系的,便把发簪换成红宝石的吧。”不知为何,她没来由的反感青金石,尤其是前几日去看了熙明的衣饰后,对这青金石更加提不起兴趣来,那侍女听此,便马上招人换了套头饰来,细细的簪好了。
不同于叶禹岚,宋靖容大清早的打了套拳便赶至皇家猎场里,慢悠悠的四处徘徊走着,已是冬日,林中树叶稀稀落落,连飞鸟都不见几只,宋靖容走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便也放下心来,在湖边的凉亭中静候熙明的到来,没一会,只听闻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宋靖容抬眼望去,熙明殿下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赶来,粗略约有几百人,宋靖容面色不变,可眼中流露出一分不屑来,他自小便不喜皇室中人如此铺张奢靡,只是简单出来观景便要动辄上百人,没成想熙明公主也是如此,虽如此想,他还是稳步走上前,对着马车行礼朗声道:“臣恭迎殿下。”半晌,却不见熙明公主出来,他心中奇怪,于是又说了一遍:“臣,恭迎殿下。”可还是无人回应,宋靖容皱皱眉,起身抬头望去,以他的眼力足以看出这马车内根本就没有人,宋靖容转头沉声问道:“殿下呢,殿下去哪了?”马车旁的宫人见他如此早就想开口说话了,只是宋靖容行礼行的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他便已经躬下身了,这速度也是令人震惊,宫人想到这里便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忍住了,行了个礼道:“回禀三殿下,殿下今日心情甚是不错,出了宫之后只叫了几个亲信跟在身旁,便骑着马走了,奴婢等是受祝融姑姑之命来此,以防有什么事情发生的。”“那殿下现如今在何处?”宋靖容轻吸了口气,他没想到熙明殿下竟是这么个性子,心中瞬时有块大石落了地,他难得笑了笑,那笑容如同三月春风般转瞬即逝,“这,奴婢也不清楚,这猎场大得很,殿下的马也是从小就挑来的,体力好得很,此时应正是在哪里撒野呐。”那宫人答得很详细,又指了指猎场东边道:“只是猎场东边有一块地种着马爱吃的草料,此时虽是冬日,花草枯竭,但那里的味道也是马儿爱闻的,三殿下若是心切,可先去那里找找。”宋靖容听后点点头,转身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一匹马闻声而来,宋靖容抓着马鞍,利落的翻身上马,几息后便没了踪迹。
猎场这一边,叶禹岚还正在骑着马撒欢,熙明公主应是不爱骑马,这马久久没有畅快的跑过,此时便如同发了疯似地飞速奔跑,从宫门口一直飞奔到这里还不见疲惫,叶禹岚心里有些没底了,这马莫不是憋疯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下原本发疯的马不知看见了什么,还是想更大程度的施展施展筋骨,竟一下子站起,将前腿凌空,用两条后腿支撑身体平衡,叶禹岚没想到这一出,惊得一下子忘了抓紧缰绳,再加上熙明公主身子娇柔,身体各方面都要远远比不上她原本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从马背上掉下来,直直摔在地上,她身边的亲信不知为何竟一个都没赶过来,四周空无一人,唯有马受惊的嘶叫声不绝于耳,叶禹岚刚被摔在地上时疼得眼冒金星,模糊中只见一个黑色的庞大身影向她压过来,她定睛一看,瞬时冷汗就下来了。
这马怎么倒了!
你倒就倒吧怎么还往我身上倒?
为保证熙明公主的安全,宫里给她配的马都是顶级的,速度最快,杀伤力最高,可反而身量也是最重的,这马已经成年,骨架子就够重了,还一直被养在宫中,被养得又壮又有力,此时往叶禹岚身上倒去,杀伤力可想而知,叶禹岚以最快的速度往旁边一闪,可还是没闪得过去,右臂被马背砸得结结实实,瞬间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叶禹岚没说话,把声音咽了下去,咬紧牙关,皱着眉,调整几个呼吸后试图将压着的右臂抽出来,可一动便是一阵锥心的疼痛,她忍住尖叫,眼神中带着坚韧,冷汗从额间不断往下流,最后她蓄足了力,猛地一抽,把压在下面的右臂抽了出来,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叶禹岚仍是没吭声,只是闭着眼死死咬住牙,努力扛着,等待这阵疼痛过去,在刚刚她摔下马时发现四周没人,便做好了心里打算,“这群人,是打算借宋靖容的手,把我永远留在这皇家猎场里呀。”叶禹岚恢复了些气力,颤着声音说道,眼中尽是厌恶与怒意:“真是一群害虫。”这地方不能再呆下去,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叶禹岚这样想,又歇了会,而后手脚并用地向林子里爬去。
惊鸿楼中,本来寂静无声的屋中忽地传出了茶杯清脆的破碎声,云暮本在外一直守着,听到声音便马上快步走至屋门前,轻声问道:“主子,可有什么不适吗?”屋中半天没传来什么声音,正当云暮想直接推门而进时,里面的人终于说话了:“云暮,宫中应是出了事,本座需马上回去,你好好看着惊鸿楼。”“属下领命。”云暮在屋门外单膝下跪行了个礼,只是屋里已经没有人声了,云暮起身,抬起头,眼中尽是藏不住的恨意。
宋靖容快马加鞭的向猎场东边赶,终于看到了那片草地,可却没见着人,四周寂静无声,一阵风吹过,宋靖容忽地感到有些不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又看了看,还是没什么可以怀疑的,“反常即为妖。”他喃喃说出这句话,接着向东边走,在临近猎场边界时发现了一匹黑马,那马又大又壮,看起来便价值不菲,宋靖容停住,下了马,走过去探了探,果然没了气息,他几乎是瞬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却没有慌乱,而是仔细查看周围的草地,顺着蛛丝马迹向林子里走去,走了大约一刻钟,便看到林子深处的一处黝黑的山洞,他眼睛睁大了些许,也顾不得那么多便直接走进去,脚刚刚迈入,便陷入一片黑暗,他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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