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送的。”
“送都送了,为什么错过了演出季。”
他喉结滚了滚,说:“不该去。”
“不该”这个词,颇为精妙,引得连樱扯动嘴角笑了笑。
“那后面怎么又来了?”
蒋其岸闭上眼,小声说:“你没忘记我。”
连樱知道,一开始是她死缠烂打,蒋其岸一直是冷淡的样子。
他连电话都没有留,如今想来不是太忙忘记了,而是从一开始就刻意不留。
“那为什么不拒绝我。”
“你想我拒绝吗?”
“你该拒绝到底的。”连樱又笑了笑。
蒋其岸说:“我现在不后悔。”
连樱又笑了,蒋其岸精于文字,这个“现在”和那个“不该”,一样精妙。
“你后悔过,后悔过多少次?”
“六次。”
“不少啊。”
蒋其岸企图解释,他消瘦冰凉的手去拉住她的,但被她躲过去。
“五次在你到港城前,在一起后只有那一次,但我后悔自己后悔了,所以我去纽约求你回来,后面再也没有过,连连,真的没有过。”
“那犹豫呢?”
他默不作声。
“你在北三院,你妈妈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犹豫?”
他还是默不作声。
“蒋其岸,你看你,又不说话了。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不是你犹豫,而是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从头开始,你就把我当一个能让你高兴的附属品,你连给并肩作战的权利都没给我。”
蒋其岸只是垂眸,狭长深邃的眼睛被睫毛遮盖。
他迟缓了许久才开口:“我妈结婚前是很出名的才女,一手好文章名满戏剧界,连周正央都崇拜她。到了年纪,上傅家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外公千挑万选选了家世相当的其家继承人其景山,我妈和一肚子权势地位的其景山完全合不上,结婚没多久,她喜欢上了其家的一个保镖,那人也不会别的,就会点摇滚乐和念几首诗,但我妈被他哄得,和其景山提了离婚,其景山不同意,傅家更不同意,她就和保镖私奔去了港城。”
说起港城,蒋其岸摇了摇头。
“她在港城生下我,没了家里的支持,他们到港城以后过得很苦,那个保镖染上很多恶习还一直暴力我妈。我们被带回京州时,我妈已经不太正常了,她对我时好时坏,好的那个教我写诗念书,不好的那个只会打我,尤其是我的眼睛,我妈一看到就会发疯。我到京州见到其景山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就是其家人的眼睛,她最早时候以为,我不是其景山的孩子。”
他苦笑着碰了碰自己的疤痕,那道很靠近眼角的疤,再往上一点,蒋其岸一定会失去一只眼睛。
“这就是她失手弄的。小时候,我是真的恨她,她最早发病的时候只有我发现,但我谁也没告诉,我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恶化,甚至还经常刺激她。我觉得我妈对不起其景山,外公那么强势,逼得其家不许接其海母子回门。再后来,蒋奶奶去世,外公要我回其家我觉得没脸,就离家出走了。我还在港城找到了那个保镖,可他告诉我,其景山其实什么都知道,其海其实只比我小十天,我妈私奔,本来就是他有预谋的。”
连樱安静地听着,樱花还在飞舞,让这个陈年往事变得更加零碎。
“那一阵,我是真的疯了,是阿知把我从泥潭里揪出来的,他劝我上一代的事情就让上一代终结,于是我就去创立了合岸,弗兰是蒋奶奶最后一任秘书,周正央是我妈过去的学弟,你是知道我的,合岸一开始就很成功。”
回忆着往事,他额角慢慢渗出冷汗来。
“其景山折腾又无能,其家在他手里落寞的很快,他父亲,也就是我那个爷爷,准备放弃他,要找傅家再让我回去。那时候我想,这本就是我的,我干什么不要?结果,那年冬天我刚到京州就开始头疼,再查下去,是其景山其海干的。后来,我学会了在傅家其家当中挑拨离间,利用他们每一个,换来其家老爷子的遗嘱只有我一个。我做过哪些事,说出来,脏人耳朵。”
最后他说:“我说过,我不配高兴,也不会让人高兴。所以你要走,我能理解。”
凉风吹过,樱花吹雪,落在他们之间。
樱花默然转瞬逝。
樱花吹雪那刻,其实已在生命的尽头。
终究是要零落入泥的。
“只是。”他摊开手心,里面有一张攥了太久印上了手汗的纸条,“只是这违约金,你得付一下。”
【我,连樱,如果以后不和蒋其岸埋在一起,会给他付违约金,违约金待定。】
“蒋其岸,你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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