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深勇助拄着拐棍儿转身看去,还没见到人,就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麦芽糖味。
一个小老太太站在他的对面。
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她的头发花白,腰也弯了。
以前她总喜欢扎两个麻花辫,说卷发老气。
可现在她的头发又短又卷变成了以前她口中那老气的样子。
她以前很凶,总是爱跟他置气,特别是十来岁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句说不好,她就会扑上来咬他一口。
现在她的牙都掉光了,想咬也咬不了了吧。
勇助看白奶奶的时候,白奶奶也在打量着他。
确实不一样了。
记忆中的广深勇助是个爱笑的坏小子。
她8岁遇到了19岁的广深勇助。
那个时候的他放荡不羁,桀骜不驯,满肚子坏水,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温柔。
他的眼睛狭长,眼里总是闪烁着狡黠的光。
后来在日本,29岁那年,她离开了40岁的广深勇助。
40岁的他成熟又有魅力,桀骜变少了,温柔变多了。
现在,她74,他85。
她没有了以往火爆的脾气,烫了短发,变得慈祥温柔。
而他呢,温柔没了,桀骜又回来了,以前的帅气一丝都不见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又老又怪又丑的坏老头。
白奶奶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
“活该。”
她骂到。
听见她说话,勇助先生突然开始哭,他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拐棍儿往边上一扔就像个孩子一样的,哇哇大哭:“秀莲!秀莲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好狠的心把我一个人丢下!我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了吗!”
他的哭声中气十足,一看身体就健康的很。
白奶奶怎么也没想到,以前那个专横又固执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样一面。
岁月果真是把杀猪刀。
把那个能撑起天的男人变成了个神经病。
被他这么一闹,横跨在两人面前的50年时光的隔阂,一下子就仿佛不存在了一样。
她经过几十年已经磨平的脾气,突然就有点儿回来了。
白奶奶凶巴巴的走过去拽着勇助先生的头发骂:“哭什么哭,谁允许你哭的,我都没有哭,你就哭,你有什么脸哭!”
勇助先生一边擦着鼻涕,一边顺势抱住她的大腿:“我委屈呀,我能不哭吗!我老婆跑了不回家,一走就是四十多年。我在码头边一站就是一个月差点站成望妻石。”
勇助先生没说,其实他站的不止一个月,他整整站了7年。
他甚至把房子卖了,买下了码头旁边的一个小仓库就住在了那里。
他每天都要在码头上站着,看着轮船开来开走。
直到后来那个码头的国际线路停了,再也没有中国开来的船了。这个倔老头才死了心。
白奶奶不说话了。
她伸手摸了摸勇助先生的脸,粗粗糙糙,凹凸不平。
跟记忆中的男人差了太多。
以前那张脸多帅气,多光滑,多鬼斧神工。
现在可好,就是一普普通通的老头,甚至还有点丑。
这么想着,白奶奶的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起来!"她像拎垃圾一样的拎起他的领子:“别在这哭哭啼啼,还不够丢人的。回家再说。”
白奶奶抹了把眼泪,装作冷酷地朝三轮车走去。
勇助先生见状,赶紧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捡上了自己的小拐棍儿,就一瘸一拐地追着白奶奶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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