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弗德里克——香露明虾球

　　李令珩不想顺着卢姜的话，便借着看杂志的由头回复裴楷。

　　“我还没拍过杂志呢，我先看看有什么姿势可以学。”他随手从杂志堆里抽了一本出来。

　　看到封面，他愣住了。

　　卢姜见李令珩一脸云淡风轻，又对裴楷道：“这么难得可以玩手机，裴楷你干嘛浪费时间去看游戏直播啊，多看看微博上粉丝的评论，不是更好吗？”

　　李令珩旁边的施予赫小小声不屑地笑了。

　　大概这话实在过分，或者说实在不适合公开说出来，卢姜的经纪人咳嗽了一声，示意他赶紧闭嘴。

　　李令珩才懒得管卢姜又说了什么。他稳住心神，掀开了以他父亲作封面的杂志的首页。这本杂志是上一期出的，里面有李清毓的专访和照片。算一算时间，是在李令珩进养狗营之后才拍的。

　　专访部分，除了谈“钢琴”，“既生瑜何生亮”，便是和“家庭”有关。

　　“您以前说您和您太太都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所以并不像寻常夫妻那样每天都见面。那您太太现在退休了，你们之间是不是终于可以多多相处了？”

　　“比以前多了点，但也没有多很多，而且以前也不是说每月只见一两次那么夸张。别家夫妻怎么相处，我们也是怎么相处，只是说我们有一种最适合我们两人的生活方式。我们是彼此世界的一部分，但不是所有。她有她热爱的事物，我也有我的。我们有各自的世界，但永远记得对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李令珩觉得自己父亲的话非常真实，但他感觉这番话，肯定会让外界再次兴冲冲地做阅读理解。到底还是因为父亲年轻时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韵事，以至于时至今日依然有意怀疑他父亲和母亲婚姻的真实性。父亲也不是没努力澄清过，但时间长了，他和母亲两人都麻木了，便懒得理了。

　　生活是自己过的，艺术家的每一天也不都是跌宕起伏，平淡才是常态。

　　“Never自从18岁亮相以来，吸引了不少粉丝，还有了自己的微博超话、全球后援会，请问您是怎么看的呢？”

　　“哈哈哈，我知道，我一直都有关注和Never相关的新闻。说真的，当年她决定参加那个名媛舞会，我可担心了，担心到一晚上都睡不着。我经历多年的风雨，肯定有痛过，所以我非常怕我女儿也会因为被人关注而受到伤害。不过她心态很强大，很有主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妈妈说她很自我，但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好像跑题了，哈哈哈，我怎么看……嗯，我觉得我女儿那么优秀，吸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在某个特定的方面讲，可以说是好事。我不是指拍广告赚钱这些，而是说，她成了一些人的榜样，她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鼓励她的粉丝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做做公益之类的。这是相互的，她也受到了这种关注度的约束，督促她行得正坐得正。”

　　“Never数次说她不进娱乐圈，一心想做专业策展人。很少人能这样坚定拒绝娱乐圈名利场的诱惑。”

　　“这取决于她想要什么。她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她非常优秀——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带了父亲滤镜——琴棋书画高尔夫击剑网球都会，还会四门语言，每一项都做得很出色，她是从来都不缺掌声和鼓励的。而且她不是物质欲望很重的人，她又不喜欢唱歌演戏，进娱乐圈对她来说没意思。有多少人有哪底气全心全意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作为父亲，我永远会给她托底，成全她的追求，做她的底气。”

　　“您觉得您是溺爱孩子的父亲吗？”

　　“有溺爱的时刻，但不是经常。我和我太太一致认为，让孩子清楚感知父母的爱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孩子感觉自己不被爱，那么我觉得这是父母的错。我们一家人，哪怕各自在不同的城市，语音聊天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永远是I love you。”

　　“您对Never有什么期望吗？”

　　“对我的孩子，我向来只有一个愿望：做一个健康快乐善良的人。”

　　李令珩合上杂志，想家的思绪疯狂在心上蔓延。当年独自一人到英国求学，他也没这么想家过，毕竟还能视频见面、父母也会抽时间过英国看他。这二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和父母彻底断绝通信，他之前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真的非常想回家，想和父母说一句I love you，想妹妹在他身边吵吵闹闹，想家里那只短腿柯基爬不上楼梯对自己生闷气的样子。

　　养狗营的生活忙碌充实、新认识的朋友真诚闹腾，但这过去的两个多月没手机没网络的日子，可以说抛除了很多红尘杂念，人生最在意的事便也显现出来。

　　轮到李令珩做妆发，他还舍不得把杂志放下，干脆带过去。叶泛舟的发型还在做最后的收尾，汪蓁蓁跟在他后面，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李令珩知道她是自己父亲的粉丝，也为了找机会和她说说话，于是走过去把杂志递到她眼前。

　　“你偶像也上《Wonder》了。”

　　“我知道啊，我昨天刚看完。”汪蓁蓁抬头对他一笑。

　　“哦哦，好的。”李令珩呆呆愣愣地收回杂志。

　　叶泛舟瞄到他手上的杂志，表现出强烈的兴趣：“这是《Wonder》之前的杂志吗？我可以看吗？”

　　“给你吧。”李令珩说。

　　“好啊，谢谢Fredrick！”叶泛舟把杂志举到眼前，眯起眼睛研究封面的大字。“哈哈，毓珩，你的名字也在上面哎！毓！我认得这个字！封面的男人是谁呀？怎么和你名字一样啊？”

　　“不一样，组合不一样。毓珩是毓珩，封面是李清毓，你刚来中国那天晚上我还和你去过他的独奏会，你忘了吗？”汪蓁蓁插口道。

　　“啊，那个诗人钢琴家！我想起来了！他也上这杂志吗！我太荣幸了吧！”叶泛舟激动起来。

　　“李清毓是我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的。”李令珩摇头一笑。

　　“为什么要比呢？就算是亲父子，也没必要这样比较。你的优秀之处，也是李清毓远远比不了的。”汪蓁蓁眉眼弯弯，语气自然，仿佛说的不过是人尽皆知的定理。

　　李令珩的心一下子跳得老高，又一下子回到原处，安安稳稳待着。

　　今天的拍摄主题和乐器有关，《Wonder》的工作人员过来和李令珩说了一下有什么乐器道具，问他想要哪个。

　　在他旁边做妆发的石菜菜一拍手掌：“毓珩当然要小提琴啊。”

　　然而，李令珩脱口而出道：“钢琴吧。”

 

 

第37章 

　　杂志拍摄有单人照、双人照、集体照。大家都倾向于选择自己熟悉的乐器，像叶泛舟选了吉他，傅寻选了大提琴，石菜菜选了手风琴，所以李令珩说自己要钢琴的时候，惊到了不少人。

　　傅寻的大提琴是自备的，由经济团队带过来，也就是说，他的团队早就知道拍摄主题，也早和《Wonder》沟通好了。

　　拍摄前，《Young!Go!》的商务副总监对他们说：“除了正式的照片，我们到时还会放出你们的拍摄花絮，所以你们可以想想怎么表现自己。”

　　那怪不得傅寻要带自己熟悉的大提琴了。拍摄间隙拉一曲巴赫，之后作为花絮放出来，肯定又能吸一波粉。要达到“精彩绝艳”的效果，可不能随便找一架大提琴了事，音质、手感都非常重要，最好是本人已经熟悉，不用费时间磨合，拉起来如鱼得水。

　　不然就会出现李令珩面临的情况。《Wonder》提供的钢琴虽然也是三角的，但李令珩按下其中一个键，立刻觉得不对劲。《Wonder》只想着三角钢琴看起来高大上，适合当拍摄道具，大概根本没想过有人会弹，所以没专业的调琴师调过琴，声音滋滋啦啦，调子跑到天边外。

　　等李令珩拍完单人照，叶泛舟拿上吉他走到他旁边准备拍双人照。

　　“Fredrick，你会弹钢琴吗？”

　　“会。”李令珩惆怅地叹了口气，双手浮在黑白琴键上方，迟迟不敢下手。

　　“能弹一首吗？”叶泛舟好奇问道。

　　“不了，这琴没调过，弹出来不会好听的。而且——”李令珩摇了摇头，“我只弹施坦威。”

　　在不远处和摄影师沟通的汪蓁蓁再次听到他这么说，心头浮起异样的感觉。

　　“你最擅长谁的曲子？贝多芬？莫扎特？德彪西？”叶泛舟又问。

　　“肖邦。”李令珩微笑说，“还有中国名曲，比如《梁祝》、《彩云追月》。”

　　“哦，怪不得你的外文名是Fredrick！”

　　李令珩笑着点点头，肯定他的说法。“我Daddy给我起的。”

　　“我想听你弹琴，你一定弹得超级好。”叶·李令珩无脑吹·泛舟雀跃道。

　　“你想听的话，有机会我一定弹。”李令珩面对孩子气的叶泛舟，总是有求必应。

　　叶泛舟伸出手掌，要求和李令珩high five。“那就说定了！”

　　《Young!Go!》的工作人员秦捷招呼汪蓁蓁道：“Jo和毓珩在说什么？”

　　汪蓁蓁简单地把他们的对话翻译了一遍，秦捷了然地点点头，似乎在想事情，然后低头在手机笔记本打字。

　　拍摄准备就绪，在摄影师的指挥（汪蓁蓁的翻译）下，叶泛舟背着吉他在钢琴前方注视李令珩弹琴。摄影师好像特别偏爱他们，拍摄用时比别的组合的双人照要多得多。汪蓁蓁留意到秦捷的心情似乎尤为激动，特别是叶泛舟和李令珩挨得近的时候，给人一种她想搞事情的感觉。

　　汪蓁蓁有预感，这期杂志和花絮一出，“舟毓CP”的粉丝量会蹭蹭上涨。

　　实际上，经过节目组刻意引导，还有真实的感情和本人的魅力加成，“舟毓”是《Young！Go！》目前热度最高的CP，在超话CP榜已经连续大半个月排名前五，和这段时间的热门耽改CP正面硬抗。B站、老福特、微博的“舟毓”CP产出源源不断，对于CP粉来说，就是家大业大、吃穿不愁。

　　阳光傻气攻*儒雅傲娇受

　　哈士奇*布偶猫

　　灵魂伴侣、知音知己、异国情缘

　　这些都是“舟毓”CP的标签，粉丝们磕得津津有味，很多都说都是因为这CP太甜才追的《Young！Go！》。节目组对“舟毓”CP带来的好处心知肚明，所以这次杂志拍摄让叶泛舟和李令珩拍双人照，绝对不是随意搭配的。等杂志物料一出，又得疯一批CP粉。

　　就连汪蓁蓁不得不承认，叶泛舟和李令珩站在一起，真的非常赏心悦目。

　　今天两人都穿了同系列的黑白西装，四舍五入就是“情侣装”，般配得很。如果说他们两要成真，汪蓁蓁绝对乐见其成。不过这显然没法实现了，叶泛舟钢铁直男，李令珩……“贼心不死”。

　　摄影师对李令珩说：“毓珩，你可以试着弹一段，我想捕捉你的动态。”

　　“我可以不弹吗，这琴声质量和我预期的有点出入。”李令珩不卑不亢地回答。

　　“行吧，我等下想拍你的手势特写，你尽量做得明显一点。叶泛舟，你上半身放在钢琴上，眼睛看毓珩的手，神态放松一点，笑一下，但不用笑得太过分，就想象你看了一段有点搞笑的漫画。”

　　汪蓁蓁把摄影师的话翻译了一遍，叶泛舟在拍照方面还算有灵性，一点就通，稍微动一下就完全符合摄影师的要求。李令珩垂下眼眸，专注地看着自己双手。

　　“好，好，就这样，毓珩下巴抬一点。手势不错。”

　　汪蓁蓁发现李令珩虽然没碰到琴键，但他的手有在动，他在弹空气。许是因为摄影师强调了手势，汪蓁蓁的注意力也放在了上面。

　　李令珩弹琴的手势和李清毓一模一样，行云流水、快出残影，甚至连弹琴时微微得意的小表情也非常相似。

　　这不会是李清毓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汪蓁蓁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汪蓁蓁下一秒便暗暗责怪自己胡思乱想，恶意揣测李令珩和李清毓。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把视线转移到叶泛舟身上。但她坚持不了多久，又忍不住看回李令珩。

　　和钢琴相伴的李令珩散发出和平日不一样的光芒，这一刻汪蓁蓁第一次清醒认识到他是读哲学的。他的情绪是多么饱满、多么复杂，有悲哀又有欣喜。他在自我情绪中审视自己，试图找outlet，也在努力使自己平和。他在探索，穷尽心力。

　　哎，又在胡思乱想了。汪蓁蓁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转身去找杯冰水喝。

　　也不知是否是故意，连拍大合照的时候叶泛舟和李令珩都被安排在一块，姿势也甚为暧昧，把其他人剪掉直接可以当“结婚照”。汪蓁蓁觉得自己有必要多多关注“舟毓”CP了，因为节目组为了热度这么明目张胆地炒CP，无异于养蛊，一旦过头很容易就会被反噬。总所周知，BLCP粉是最疯魔的。

　　完成所有拍摄任务的选手去换衣服，汪蓁蓁留在休息室和宋雨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期间傅寻的经纪人也进来休息，偶尔会和她们说一两句话。过了一会儿，宋雨欣有事出去了，接着进来的是李令珩。

　　“你怎么那么快？”汪蓁蓁惊讶极了。

　　“一点都不快，我只是手脚麻利罢了。”李令珩在桌子上随意拿了一本杂志，看似自然地在她右边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傅寻也来了，还带着他的大提琴。

　　他和休息室里的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后直接坐到郑堇沅旁边。

　　“你想听什么？”傅寻柔声问她。

　　“你刚刚拍摄的时候不是已经拉过大提琴了吗？”郑堇沅低头喝茶。

　　“你喜欢，我做什么都可以。”傅寻盯着她眼睛道。

　　“到底是你喜欢还是我喜欢？”郑堇沅不自在地换了翘腿的姿势，藉打理自己深棕色的卷发，躲开傅寻炽热的目光。“随你吧。”

　　“你说过你喜欢小步舞曲。”傅寻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汪蓁蓁承认傅寻的大提琴拉得不错，但她强烈觉得自己和李令珩此刻就是休息室里的一对龙凤红蜡烛，燃烧自我，照亮别人。

　　“好像和你在一起，总能碰到这种事。”李令珩用杂志挡脸，在她耳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