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你会说吗?”
焰重明显能看见路易斯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他在害怕什么?照现在这个小世界的制度来说,焰重不过就是他豢养的宠物,一个奴隶,尽管他曾亲吻她的手背,尊称她为上帝派来的女神,她也没有完全将路易斯当成叶无尘来对待,她在等待,他的劫。
那一刻亦是她自由之时。
“若是你,我会。”路易斯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他毫无理由地对眼前的人鱼一见钟情,在看见她的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将心都掏给她了,只不过他的表情太冷,只有过片刻的放肆之后便又收敛起来。
他为她罗列珠宝,为她挖通大海,却未曾向她再一次袒露心意。
每当他鼓起勇气之时,对上她散漫眼睛中深藏的锋芒,他都没来由地为自己的黑暗和肮脏感到羞耻。
那是深刻在他血液之上的烙印,他此生都无法抹去。
可是他方才看见那个华人男子,若都是鸟儿,那他轻快的像一只毫无负累的白鸽,而他则是困于笼中的孔雀,华美的羽翼吸食他的血液,沉重的王冠压垮他的脖颈,不过苟延残喘。
而此刻,路易斯仿佛看见眼前的女人拿起了拴住他的锁链,好像只要他愿意,她就可以带他走,带他逃离这囚笼。
哗啦一声水花飞溅,路易斯腕上一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焰重拖入水底。
海水深蓝,月光下,鱼鳞深浅错落,红色的长发如温柔的海藻拂过他的身体,路易斯的纯白衬衫像呼吸起伏的水母,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下水,他怔怔地看着带着笑意的焰重,忘记了挣扎。
“路易斯,不要动,再过一会儿就好,再过一会,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啊……”
冰凉的泪水滴在年幼路易斯的脸上,那双永远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依旧柔软,只是也同样哀痛。
好啊,就让我沉没。
海水淹没五感,路易斯神智模糊间睁开眼睛,唇上一软。
翡翠色的眼眸比大海还要深邃,微凉的唇送来大海的气息,灰暗的记忆如抽丝剥茧般抽离他的身体,四肢的麻木感随之而来。
直到头顶的月亮从海底变成天上,丝丝的痛意将他拉回现实。
周围的侍从已经胆战心惊地跪了一地,方才还热闹得不行的王宫此刻一片阒然,只余啪啪啪地声响。
焰重用鱼尾抽了路易斯十几个嘴巴子,才见他悠悠醒转。
“你不会水?”
路易斯点点头。
普洛城临海而建,这里人人几乎都是天生的水手,而本应水性最好的王子殿下,竟然对水有着天然的恐惧,甚至在水下差点丧命。
看着路易斯红肿的脸和狼狈的模样,焰重终是狠不下心再对他动怒。
众人眼看着原本应该在水里的人鱼用鱼尾当脚抱着他们王子殿下走上岸来,又如此粗暴地对待殿下,心中已经将这人鱼当做一条死鱼,但是没想到的是,他们平日里脾气乖张暴戾的殿下慢慢起身,将整个身子都伏进了那人鱼的怀里。
路易斯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白色衬衫下的身形若隐若现,有一股禁忌的惑感,他大口地缓慢地喘息,耳边还是嗡鸣一片。
可他此刻十分安心,他的身边是能拯救他的神灵。
“好了。”焰重终是忍不住拍了拍他有些孱弱的背,“我在这。”
小徒弟真是招人疼惜,焰重想着,将路易斯抱起来,用鱼尾一步步向着宫殿内室走过去,丝毫不在意旁人惊掉下巴的目光。
等到二人的身影走远之后,人群散开,吉恩手中拿着不停冒水的管道,远远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也无所察觉。
路易斯在床上躺了很久才再次醒过来。
手心空空,却好像还残留着滑腻的肌肤触感,轻轻掀开纱帐,宫殿的正中,他的人鱼正将莲花状的鱼尾泡进浴盆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焰重:这身子真是越来越脆弱了,现在竟然离开这么一会她就开始干巴巴的了,她可是火莲,竟也会如此喜欢水了。
路易斯来到浴盆旁边,双臂环着小腿蹲下。
“我本身是不害怕水的。”路易斯轻轻道,“我七岁那年,被国王发现了,母亲要将我溺死,我很害怕,但是也不敢动,因为我若是发出一点声响,我和母亲都会死。”
“可是我实在忍不住,最后国王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把好亮的剑,要杀了我,他说只要我死了,他就原谅母亲。”
“母亲被他说服了,她本来就想杀了我的。哈哈,可是最后死的却是他们。”
路易斯说的断断续续没头没尾,但是焰重还是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小徒弟这一世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他的母亲应当是王后,父亲却不是国王,但是他现在却是王子殿下,这个国家又没有国王,现在权利最大的人是——公爵。
“他是唯一没有被母亲一直蛊惑的人。”路易斯讽刺一笑,“可是国王暴毙,他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将我推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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