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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咱们要不要管……”望安悄声问着自家主子,他瞧着那受刑的小太监此刻已面白如纸,连挣扎都不见有。况且那监刑的太监方才足尖朝里,便是“着实打”的意思,只怕再打下去人就没命了。
“不必。”朱承昭面色淡淡,此刻两人都隐在竹林一角,“方才不是有人去报信了吗,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他方才见那冲出来的小太监神色匆匆,便起了兴趣,且那领路小太监竟不敢言语,猜想他必然是在主子面前有些得脸的。眼下,竟有人瞒着朱辞远责打一个小太监,还叫了慎刑司这般大张旗鼓,这里面定有故事。
如果说这座宫殿是一个漩涡,那么端本宫和昭德宫就是两个涡心,而他在这宫里的使命,就是搅浑这潭水。
“住手!都住手!”
行刑之人闻声停下了捶打,一抬头便见长宁气喘吁吁地跑来,再往后看,后面竟是三皇子殿下亲自来了,纷纷惊骇跪地。
视线越过跪地的众人,一下子就落在那瘦小的身躯上。平日里那样眉眼灵动、鲜活蓬勃的人,此刻耷拉着脑袋趴在朱红的春凳上,脸色惨白,血色全无,两只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暗红色的血从破碎的冬衣里洇了出浸染。
心肺似被人猛地捏了一把,朱辞远突然有些不敢再上前了。怀恩会这样死掉吗?如果是这样,他该怎么办呢?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为他守夜反把自己烧得高热呓语,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就因他流个鼻血就伤心害怕哭得和个孩子一般……他自问并非良善悲悯之辈,自踏回这座皇宫也早已把心慈手软的念头早早抛却。可他就是觉得,那样鲜活的一个人不该满身脏污地死掉,那样明媚的一抹色彩不该这样悄无声息地就被宫里的凄风苦雨打褪掉。
“怀恩?怀恩?”朱辞远蹲下身子,轻声唤道。
趴着的人微微动了动,像被风雨鞭打到的蝶翼那样破碎而微末的颤动。
“什么?”朱辞远低下身子凑近了些,他看见她干裂失色的唇在动。
“好疼……”
一滴滚烫的泪从怀恩眼角落下来,灼在朱辞远的手背上。
朱辞远伸手探了下,是滚烫的额头,他轻轻晃了晃,将她的脸搁在自己膝头上,“怀恩,你……先别睡。”
怀恩朦朦胧胧睁开眼,看清了面前的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知那里来的力气抓住了朱辞远的袍角,汗水滋进眼中,又酸又疼,“殿下,救我,好疼……”
“长宁!去传太医!”朱辞远将人抱了起来。
有些怔愣的长宁得了命令拔腿往太医院跑。
“太医……不要,不能。”伤口被牵动,怀恩疼得几要昏厥过去,只死死咬住唇撑住眼皮,她还不想死,她还不能死,她不知是自己就是想活,还是就是恨死了害她的人,“殿下,不要叫太医……不要叫太医……”可是什么理由呀,她想不到,真的好疼,想不到。
朱辞远将她抓着自己衣襟上的手轻轻拽了下来,“别乱动,胡说什么。”
“不要太医,殿下。”怀恩撑开眼皮,昏昏沉沉地看着他,言语混沌,“不要太医,奴才不想死……不要太医,太医来了,奴才被人打烂屁股的事就要传遍满宫,这太丢脸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丢人,朱辞远有些哭笑不得了,可看着这样一双勉力撑开又合上,乞求又爱怜的泪眼,鬼使神差地哄道,“好,不叫太医。”嘴上这样哄着,心里却觉得伤得这样重,无论如何也不能,可想想刚才怀恩的话不无道理,联想今晨太后的话,知道这场板子后面应该有太后的授意,便又吩咐了小太监追上长宁,让他只悄悄地把太医带来。
怀恩听到这句,紧绷的心神一松昏死了过去。
朱承昭躲在竹林后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切,啧啧称奇,“有意思。望安,咱们回前厅。”
“世子爷,那这小太监的舌头您还要吗?奴才怎么瞧着这小太监好大的来头,三皇子殿下竟这般重视……”望安跟着朱承昭走出小竹林,低声问道。
“舌头先留着吧。你去查查这个小太监,所有能查到的。”
后来很多年,朱承昭常常想,如果当年在她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救下她的人若不是朱辞远而是自己,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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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辞远将人带到了书房内室,杜太医很快就被长宁悄悄带来。
杜太医往床上一看,这不就是那日吓瘫在地上哭得小太监吗,怎么被打成这样?唉,真是造孽,只是殿下竟如此重视这个小太监,莫非有何过人之处?
他这般想着搭上了怀恩的手腕诊脉,捻着胡子闭目细探,脉象虽然悬浮,但还算有规律,杜太医在心里松了口气,果然,他那日就觉得这娃娃水灵灵的有福气……诶,等等,嘶,不对啊,这脉象……
杜太医蹙着发白的眉毛转头看向朱辞远,带着审视探究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7天按照榜单字数更5章
第18章 女子
只可惜朱辞远哪是那种随便被人看出情绪的人,他眼下虽然担心,见太医如此,心中更是焦炙,只是面上不显,蹙眉迎着杜太医的目光看了回去。
杜太医打探失败,只聚精会神诊了又诊,再看看这小太监此刻虽然面色惨白,眉眼鼻唇却有着遮掩不住的秀气。没错呀,这小太监分明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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