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天杀的玩意儿!本宫是短了你吃的还是穿的!你却非要去贪修宫殿的银子!你贪也就贪了!还贪了八成!你是什么肚子能给我咽得下去,啊?如今可好了,事情又败露了,想起我这个姐姐来了!你姐姐成日里过的什么日子,那些老匹夫的唾沫星子都要把我淹死了!你还胡作非为!去贪那劳什子的银子!你说,这是第几次了!我这是第几次给你擦屁股了!”郑贵妃边骂边不解恨,直随手拿着盘中中的贡橘往那承恩伯面门上砸,那承恩伯也不是老实性子,直满屋乱窜地躲着,嘴里喊着“姐姐饶命!”王彬在一旁急忙地劝,心里却半点不急,谁不知道娘娘最偏疼这个弟弟,她早年在家中是老大,起初进宫地那几年银子都寄给了这个弟弟,二人年少失怙,姐弟多年相依为命,如何不疼宠?只是宠得这承恩候越发有恃无恐。瞧瞧此刻娘娘发了那么大火,可却也半个手指头舍不得碰,只拿些贡橘不痛不痒地砸几下,哎呦,要换成他们这些奴才,哪次不是茶杯砚台往脑门上招呼?
过了一会儿,郑贵妃也砸累了,坐在椅子上顺气,弟弟承恩候十分有眼色地给她端茶赔罪。郑贵妃冷冷看他一眼,终究是无可奈何,她这个弟弟呀,她如何舍得他遭一点罪:“替罪羊找好了吗?”郑贵妃给他擦屁股的事干得多了,早已驾轻就熟。
“找好了,找好了。弟弟哪敢劳姐姐费这个心。”承恩伯不住地点头擦汗,他人有些肥胖,这一圈跑下来肥腻的脸汗津津的,那肖似郑贵妃的眉眼忙笑眯眯了起来。
见郑贵妃吹了吹茶沫喝了起来,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次的事实在闹的太大,不推几个有头脸的出来只怕顶不住。如今工部左侍郎李琇已下了刑部大狱,弟弟也未想到这次刑部的速度那么快,遂失了准备,李琇手中的账本只怕保不住,他那个软骨头,鞭子一挥什么都吐出来了。”
郑贵妃听罢把茶杯重重一搁,连连冷笑:“我说你怎么这般乖巧早早地就来同我认错!原来是火烧眉毛兜不住了!连账本都落人刑部手里了!好啊!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承恩伯见状只好又哄上一哄,这才小心翼翼地娓娓道来:“姐姐,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那李琇好解决,弟弟在刑部有人手,直接把人做了就是,届时人死灯灭,只说他畏罪自杀,状纸皆是一纸空文还不任咱们说。只是……只是这账本有些棘手……”
郑贵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罢,要本宫替你做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姐姐。”承恩伯拍着马屁,“那账本弟弟本想着该是封在刑部的档库里,着人手去偷却落了个空,弟弟几番打探,费了好番波折,几要把那刑部和各官员的屋子翻了个遍也未找到!这才知道原来那账本在端本宫那小畜生那儿里藏着呢!”
他说这话郑贵妃是信的,江剡虽然此时不在京中,但西厂的调度都留给了王彬,西厂的人任由自己和弟弟使唤,江剡手底下人探出来的消息还是十分可靠的。
“姐姐,这外边弟弟还能伸伸手,可这宫里头弟弟可就鞭长莫及了,此事还要劳烦姐姐。”
“本宫知道了。此事由我办,只是这般大的事,修宫殿是内监和工部一齐办的,只一个工部左侍郎能顶下吗?”
“弟弟也是这般想,觉得那司礼监秉笔付林正合适!他位置摆在那儿,况且此事他也贪了不少银子!”
付林这个人郑贵妃是知道的,他往日给江剡做事,是江剡手底下的人,之前也帮他们遮过不少事,此人心狠手辣,倒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只是此事一顶罪,只怕是剥皮抽骨的下场,就算他往日替昭德宫办事,只怕也不肯引颈就戮,替你顶下这泼天的大祸!”
“正是这个理儿!”说到此处,承恩伯这才说道:“所以才要劳烦姐姐。此人不会甘愿顶罪,他又无牵无挂,没有家人软肋,威胁也不行。况且那人知道咱们不少秘密,可不能抖露出来,所以便直接动用西厂的番子杀了他,也来个畏罪自杀,此案便成了无头公案,姐姐再给姐夫吹吹枕头风,任那些大臣再如何气得跳脚也无可奈何的。”
“娘娘不可。”承恩伯刚说完,王彬就急急劝道:“娘娘这付林是厂督的人,若要动怎能不知会他一声,况且付林知道咱们太多秘密,万一谋杀不成,只怕逼得他狗急跳墙!届时只怕情况更糟!”
这话承恩伯不爱听:“哪有你这奴才多嘴的份儿!厂督是娘娘的人,还不完事听娘娘令,况且厂督现下在南方公干,消息一来一回走漏风声不说,只怕要耽搁事呀儿!至于谋杀不成,哼,西厂的番子又不是吃白饭的,就一个太监而已,有什么办不成的!姐姐你可救救弟弟,莫非姐姐觉得付林这把刀用的趁手便舍不得了?姐姐,我可是你唯一的亲骨肉啊!”
王彬正欲再劝却见郑贵妃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胡吣什么!本宫不偏心你还坐在这儿给你擦屁股,此事就这么定了,你给我好好回去闭门思过,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再有下次,你就别进昭德宫门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承恩伯见事已办成,忙笑嘻嘻地应了,他姐姐每次都这么说,可哪次舍得他受苦了?至于西厂厂督江剡,他想起来还真有些胆战心寒,从前每次自己惹了麻烦求到昭德宫,他虽每次都替他解决的很好,可分明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人。可那有什么好怕的,可别当他不知道那小子对自己姐姐的心思,哼!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处,早就命人把他乱棍打死了,他一个卑贱如泥的太监也敢肖想自己金尊玉贵的姐姐!
***
到了夜里,白日的好光景便不在了,寒气渐渐浮涌了上来,天际间一抹浅淡的牙儿坠着,星点子倒是亮的紧。
“你何时才能把我调到三殿下身边去?这尚食局整日烟熏火燎的,我早就待够了,听说这两日殿下身边的令英病了,你不抓紧时间让我顶上去?我的事你究竟上心了没有?”尚食局一角,王若蝉捏住吴祥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不悦地质问道。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我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咱俩可别浪费了这好光景。”吴祥嘴上敷衍道,心里却生烦,这女人真难缠,自己不过随口哄她的,这倒还念叨上了。他如今在殿下面前不得脸,哪肯冒险把她引荐去,况且这王若婵不干不净的,性子又蛮横的紧,自己何苦去惹这身骚。
“拖!拖!拖!哪次问你不是这句?”王若婵夺了领子,挣开他,“我看你压根没上过心!”
吴祥被她这一推也恼了,压低了声音斥道:“你成日胡闹个什么劲!你嫌我不上心你!那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昭德宫的德全搞上了!成日发-骚,怎么不浪死你?”
王若婵不意竟惹恼了他,有些懊悔,想他今时不同往日,有多少宫女上赶着巴结他,而自己还想借着他进那端本宫,且他往后前途不可量,自己不能得罪,忙软了身儿抹眼泪:“你个没良心的!你以为我这么着急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摆脱那德全!且不说他长得肥头大耳的招人厌,他糟践女人的手段满宫谁不知道!我便非要上赶着轻贱自己?你自己也说他是昭德宫的,我哪敢惹,我怕给你招了麻烦,都是自己应付他,本想着忍几日,等到了端本宫有殿下庇护,他才肯收敛些,咱们俩也相互照应,长长久久的,不想你心里竟这样看我……我真是……”
吴祥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嗒嗒的,不禁软了心肠,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还不成,我也是怕你被德全欺辱了去,这才一时着急,可别哭了……”
“谁稀罕那个变态,倒是我巴巴地把心捧给你,你倒看不着!”
……
正来寻王若婵的德全听到这些话,不禁气得面色铁青,浑身发抖。而他哪里能想到无论是他与王若婵的偶遇也好,此刻的撞破也罢,种种巧合,皆是有意而为,他早已成了怀恩杀掉吴祥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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