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脸市侩,嘴角张着颗大黑痣,穿着朴素,偏偏又苦哈哈的,见到许桃桃就要跪:“小姐——”
这想必就是元戎所说的那间情况特殊的铺子掌柜了,许桃桃见状,连忙将他拉起来:“莫要多礼,有话好好说。”
他拍拍袖子站起身,得许桃桃应允在小凳上坐下了,捧着茶杯道:“小姐,在下乃是露水巷制鞋铺子的姜垣,听闻小姐今日回城,特来与小姐商谈这铺子一事,您一定要九月前将铺子收回吗?”
许桃桃皱眉:“时间难道还不够宽限?元小公子应该已经同你们知会过了……”
他摇摇头,像是要哭似的:“不是不是,小姐,我来的目的恰恰相反。”
顿了一下,这姜垣继续道:“求小姐近几日就将铺子收回吧!”
许桃桃有些愣怔,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疑惑。
那露水巷的铺子地理位置也算是好,怎么在这姜垣看来反倒像是做不下去生意的样子呢?
她细细一问,姜垣才抹着眼泪道:“不瞒小姐说,先前生意不说是红火无比,至少饿不死,可不知为何,从前段时间起,这铺子便人流稀疏,入不敷出了,虽说咱是签了两年的契,但还望小姐怜惜,早日将铺子收回罢。”
他擦泪的时候,手腕处没扎紧的袖口露出了一截红布,这红布显然是上好的薄绸料子,和外头罩着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许桃桃心中一动,皱起眉。
这姜垣演技不错,她想,要不是自己上辈子就经历过那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天天上她家卖惨吸血,她就要信了。
第29章 破产第二十九天 ·
她沉吟片刻, 问道:“你一个掌柜的,竟说不出生意如何不好吗?”
姜垣听了,后背冷汗立刻流了下来, 他动了动眼珠子,心道这丫头怎么如此咄咄逼人,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于是苦笑道:“小姐垂怜, 在下一介草民,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心思, 若是有,也不至于经营不善了。”
许桃桃定定看了他两眼,指尖敲了敲几案, 沉默了许久才拿定主意, 道:“行了我知道了,租契带来了吗?”
听了这话, 姜垣心知事情已成大半, 立马从兜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点头如捣蒜:“带来了带来了。”
“那好,你先去找账房将事情说明, 回去收拾铺子, 这两日会有人去将铺子收走的。”许桃桃起,唤刚才倒茶那嬷嬷送他去见账房,姜垣喜笑颜开地跟着去了。
送走了姜垣,许桃桃又去找了元戎将此事说了一通。
元戎也不是傻子, 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皱着眉道:“那姑娘是作何打算?”
许桃桃笑道:“他背后若有推手, 自然是待我收回铺子之后才会显出真面目,咱们静静候着便可。”
元戎有些疑惑:“姑娘其实不用可怜那人, 按契办事,无人能指摘姑娘。”
许桃桃道:“他们自然也是想得到这种结果,并且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结果,这也是正常人会做的,所以定有应付之法。但我偏不这样,他们见事态顺利,反而会掉以轻心,露出马脚。”
元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他忽然想到什么:“那夫子今日姑娘还要见吗?人还在候着呢。”
许桃桃这才记起来,好像她刚回府邸的时候元戎就说了这档子事,竟因为一个姜垣全数抛在脑后了,于是道:“见,当然要见,这是当务之急。”
她随元戎来到轿厅,远远便能看见一素裳白巾的老者在那儿等候。
许桃桃上辈子从小就被教育尊师重道,面对这一世的夫子也是一样的客气恭敬,亲自将他带进了偏厅。
只是这夫子似乎脾气很差,一路上都是鼻孔朝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模样。
许桃桃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介意,这夫子刚到没有片刻,自己亦没有迟到,怎么就如此拿乔。
两人对坐,嬷嬷又沏上一壶茶给端了过来。
许桃桃亲自替他倒了一杯:“敢问先生名讳?”
“我是江城学堂夫子,儒生李恭景。”那夫子嗤了一声,并没有接过许桃桃递过来的茶。
许桃桃举了一会儿,胳膊都有些酸了,只好拿回去放在自己边的几案上。
她顿了顿,道:“让我猜猜,李夫子是瞧不起女郎持家?”
李恭景作了一揖,礼数是全了,却一片傲慢:“商户人家本就不重纲常,女郎持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许桃桃皱起眉:“夫子学问一,难道不知谨言慎行四字?可别忘了,正是商户人家的女郎请你来教养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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