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想提早被人领走,特别是出身寒门的学子,他们没有靠山,倘若能有朝中贵人提点一二,照拂一番,那前程仕途,自然会顺利许多。
可在放榜前,能名声大噪引起朝中大臣上心的,少之又少,如凤毛麟角。
接下来的日子,沈轻舟白天便去参加各种文会,晚上回到客栈挑灯夜读。
读书、交友,他一样不落下。
他不是沉闷的性子,论起人际交往,谢允在他面前只能是弟弟。
无论是吟诗作赋,还是骑马射箭投壶,甚至下到斗鸡走狗,他都不在话下。
在京中住了半个月,沈轻舟很快便成了诸多学子们的中心人物,无论是南方的学子,还是北方的学子,一大半都围着他转,一口一个“文然兄”,叫得铛铛响。
就连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们,有一大半也都与他相处得甚是融洽。
即便沈轻舟穿着一身素色布衣,无权无势,也无父无母,可他往那一站,通身的矜贵气度,便让人不敢低看他。
会试结束后,这天下午,沈轻舟和南派学子们在酒楼喝酒闲谈。
其中一人突然问道:“诸位兄台,你们此次北上入京,可有路过渝州城临江县的永安镇?”
沈轻舟刚端起一盏酒,指尖微微颤了下。
他垂眸看着杯中晃荡的酒,薄唇紧抿,连下颌线都绷得紧紧的。
有人摇头道:“没有,我是扬州人。”
有人点头:“我是蜀地的,此番入京,正好路过了永安镇。”
那人笑了声,继续道:“我入京的途中,听人说那里有家黑店,原本我是想绕过去的,可另一条道因为下雨塌方了,不得已,我便只能走永安镇那条路。
嘿,谁知道那家客栈好着呢,人家客栈娘子不仅美艳还很大方,碰上下雨,我在那住了三个晚上,连住宿费都没要我的,饭菜也是免费让我吃。
客栈娘子说了,她先前无意间伤害了一位小书生,心中很是愧疚,所以便赎罪替那位书生积福气,凡是赴京赶考的学子,路过她的店,住宿伙食全免。”
说到这,他笑着打趣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位兄台,能有这般艳福。”
其他人哈哈哈一笑。
沈轻舟斜斜地勾起嘴角,也跟着笑了声。他仰头饮下杯中酒,唇边噙着抹慵懒邪气的笑。
那位蜀地的学子摸了摸鼻子笑道:“要真有这样的艳福,那也是人生一大乐事。那家客栈掌柜的,不光姿容艳丽,还风趣幽默、温柔大方,甚至有着一颗侠义之心。就连她的名字,念在嘴里,都别有一番味道。”
“怎么,你还知道她的名字?”有人问。
蜀地学子笑道:“我在那店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我走的时候,见她在廊下练字。满纸写着‘从霜’两个字,空白处还夹杂着李太白的‘轻舟已过万重山’,写得歪歪扭扭的。她见我站在一旁看她写的字,便笑着说是在练习写自己的名字。
她虽没说她叫什么,可我猜测,那‘从霜’二字便是她的名字了,她一个姑娘嫁,总不能叫轻舟或者重山吧。”
从霜……沈轻舟在心底念出这两个字,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天青石雨巷中,她细白柔嫩的手为自己撑伞的一幕。
眼神暗了暗,他垂眸猛地灌了一口酒。
烈酒入喉,灼热蔓延全身,烧得血液都滚烫了起来。
三月十五殿试完,沈轻舟不出意外的进入了前三甲,因相貌俊美,被圣上钦点为探花。谢允是榜眼,在他前一名,状元是扬州士子李文旭。
然而今年圣上突然改变了封赏的规则,前三甲不再按照旧制进入翰林院,一律外放。
反倒是二甲和三甲的进士,根据朝考后的成绩决定去留,有的外放,有的留任京中分入各司衙门,都是些不大不小的清闲职务。
沈轻舟原本被派去扬州做同知,扬州富裕,船务便利,算是个好差事。然而他却向圣上主动申请调派去北地做知县,他说想实打实的做出些政绩来,为朝廷为圣上分忧。
都知道北地苦寒,且战乱未止,基本上没人愿意去那里。
圣人听后,大为感动,对他更加重视,御笔一挥,便批准了,把他派去凉州古原县做知县。
还承诺他,三年后,他要是做出了政绩,便直接将他擢升为凉州知府。
三月二十这天,沈轻舟与同科的学子一一告别,拿上官印带着小七赶赴凉州。
他无家无眷,说走就走,租了辆马车当天就离开了京城。
*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陆从霜等人,终于抵达了大巴山下。
此地归属利州管辖,翻过山便是雍州地界了。
现已是三月底,春江水暖,桃花开了满山。
陆从霜挑开马车帘子,探出头看车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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