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点。”忽的有一只大手伸过来扼住了她的手腕, 傅冉身上浓重的酒味再次袭来, “纾儿,别点……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吧。”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此刻这人的语气软乎乎的, 听起来十分黏人,全然没有了平日里身为皇帝的模样。
许纾华没说话,却也真的没再点灯,任由他拉扯着坐到了床边。
夜色浓重,只有浅淡的月光从窗口倾泻下来,隐隐约约地照亮着床边的一切。
许纾华不由分说地把酒壶从他手里夺过来,“陛下的伤才好,不宜饮酒过度。孙太医的话您都忘了?”
傅冉笑了几声,凑过来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太医的话我为何要听……我只听你的话。”
他说着还不忘在她肩上蹭了蹭,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许纾华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又酸又涩。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从肩膀上扒拉下来倚在床栏上,“陛下喝醉了,臣妾去给您熬醒酒汤。”
她说着便要起身,那人却意外地没有反抗,直到她走至屏风处,才听得身后幽幽传来了一句:“你又要把我抛下了,是吗?”
许纾华脚下的步子猛地一顿,转过头去看那人,“你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竟借着月光看到了那人眼角淌下来的一滴泪。
傅冉的眼底泛着红色,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情绪说不上来是什么,甚至比以往还要复杂。
“纾儿,”他踉跄着起身从背后抱住了许纾华,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我明白你如今还愿留在我身边,都是为了颐儿……我也知自己不配再得到你的爱,是我贪心……”
大抵是因了这两日始终回想着前世的事,许纾华这会儿并没有反抗,只任由他抱着自己不停地道歉,说着上辈子如何对不住她,说着自己想要如何赎罪。
“传位诏书我都写好了,就放在御书房,你随时都可拿出来。”他将手臂收紧了些,像是怕她再离开自己一般,“朝中几位可信的大臣我也都叮嘱过了,届时他们也定会好生辅佐你和颐儿。其他的想必你也都有准备,无需我担心。”
许纾华没想到他会这般,明知她所做的一切是在一点一点地掏空他的实权,却还将一切拱手奉上。
这会儿她不由有些不知所措,“我……”
“纾儿,”他说着将人在怀里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大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庞,“你说过,我这条命是上辈子欠给你的,只有你才能动。现在我就把这条命交到你的手上,你想如何处置都行。我都心甘情愿。”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们被囚禁在一起的夜晚,他是以自己的性命为诱饵让她逃命。
她记得那晚的夜色比今晚还要更暗些,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闻到他伤口处的血腥味儿和一旁木柴的腐朽味儿。
——“傅冉,这条命是你上辈子欠给我的,只有我才能动。”
——“好,记下了。”
“那便先留着吧。”许纾华淡淡开口,抬眼对上那人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眸子,“我只是……不想让颐儿做没有父亲的孩子。”
屋里默了半晌,忽的听得那人笑了一声,许纾华被他重新揽进了怀里,耳边是他清晰的心跳。
他说:“好。都听你的。”
*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喜乐都奏了好一会儿。
宣敬侯府内的气氛却仍旧低沉。
“小姐今日真美,比什么伯府的那位美上不知多少倍!”一旁的小婢女说着替主子簪好最后一支珠钗,喜滋滋地说道。
坐在镜前的女子抬起眼来,看着镜中映出足以用惊艳来形容的容貌,眉眼之间却始终抹不去另一个人的影子。
许稚华忽的冷笑了一声,“想不到我连婚事都要与她这般相像。”
小婢女也猜到了主子的意思,不由有些慌了,“小姐,您在说什么……”
“浣云,”许稚华目光死死盯着镜子的自己,“你说她入东宫时也不过是个侧妃,如今却能坐上皇后的位子。那我……是不是也能做将军府的少夫人呢?”
浣云不敢吱声,却听到主子笑得更放肆了些,“我这张脸,可得好好利用才行啊。”
……
迎亲的车驾从承宁伯府回到将军府的门口,坐在马上那人始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并不达眼底。
在一阵吆喝声中,沈以昭下了马走至轿辇前,将新娘子给扶了出来。
“小心。”他低声提醒着,大手轻轻握住那温热的小手。
盛嘉儿盖头下的脸都羞红了一片,忙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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