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有些话,现在不说,将来或许就没机会说了,”皇后坚持自己的想法,她望着弘历,似乎是要将弘历的脸牢牢记在心里,“你知道吗?哪怕福惠是被陛下亲自养在身边,可福惠生病的时候,你父皇也并没有向先祖祈求过,他这样骄傲的人,一生当中若说有什么时候祈求过上天,那就只有你了。”
皇后看着呆若木鸡、大受震撼的弘历,深深叹了口气:“就连我儿弘晖,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因此,你若是信了弘时说的那些话,说甚么你父皇真正疼爱的是弘晖而不是你,这就大错特错,就是被弘时骗了!”
听到这里,弘历几乎已经忘了呼吸,他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件事,他能体会到父皇母后对他的偏爱,可是越是能体会到这样的偏爱,他就越难控制自己不去想当时弘时说的话。父皇和母后越对他好,他就越想着,这样做是不是透过他去看弘晖?是不是因为曾经没有做到对弘晖好,所以才来加倍对他好?
可是现在皇后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弘时说了假话!
弘历只觉得自己鼻头一阵酸楚,他声音都有些发颤:“可是,可是父皇为什么没有说过?”
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弘历这时候又像个孩子一般,皇后眼中流露出怜爱神色,她费力地抬手摸了摸弘历的脑袋:“傻孩子,这样的话,你父皇怎么说得出口呢?他是君父啊,君父对于皇子,只能有威严,如何能有偏爱呢?”
弘历摇摇头,他想要开口,但嗓子却被堵住了,这时候,富察萱收拢手指,轻轻握住了弘历的手。
她的目光看过来,透着理解和支持。
弘历惶惑不安、痛苦烦躁的心情忽然就被安抚了。
“陛下!”
皇帝收到弘历的消息,匆匆赶来,见到皇后之后,就颇为沉重地问了一句:“皇后,你可还有什么别的愿望?”
皇后见到皇帝的脸,也费劲地笑了起来,皇帝走到近前,任由皇后艰难抬手,将他和弘历的手放到一处:“臣妾没有什么别的心愿,只希望能见到陛下和弘历父子和睦,臣妾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完,弘历和皇帝对视一眼,两人心情都相当复杂,还是弘历先开口:“父皇……”
皇帝的眼神也难得有了波动,他凝视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分明还能够从弘历脸上看到当年那个孩子惶惑不安的模样。
皇帝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有话想说,但还没等到他开口,皇后脸上流露出欣慰神色,她闭上眼睛,眼里最后一丝光芒也彻底消散。
“娘娘!”
“娘娘崩了!”
在一片慌乱的哭喊声中,弘历最先察觉到的就是皇后的手一点点失去温度,他愕然地看着皇后平静的、带着笑意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还是皇帝默然片刻之后,抬起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弘历的手背,用眼神安慰弘历之后,他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帝王冷酷无情的模样:“传旨下去,皇后崩逝,即日起,宫中三月不得祭祀奏乐!”
皇帝的背影看起来依旧相当坚定,但不知为何,弘历却分明从这背影当中看出来了几分孤寂和落寞。
他心中茫然又痛苦,然而另外一双温暖的手却包裹住了他的手。
弘历抬眸一看,见到的就是富察萱温暖关切的眼神:“弘历,你没事吧?”
“我没事,”弘历先回答了富察萱一句,而后嘴唇紧抿,看向富察萱,“今日母后这边,要辛苦你了。”
皇后的祭礼是宫中大事,所有人都参与其中,皇子郡王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重担便落在了两位福晋身上。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富察萱就瘦得脱了相,就连一向精明强干的皇帝也突发疾病,宫中迅速被一片阴云笼罩起来。
清晨。
弘历醒过来之后,轻手轻脚试图不吵醒富察萱,但他才一起身,富察萱便皱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就开口劝道:“弘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现在天色还早呢。”
弘历低声道:“昨天晚上是弘昼守着父皇,我要快点过去把弘昼换下来,不然父皇看他恐怕也总不满意。”
富察萱这时候已经清醒了许多,她也坐起身:“那你小心一点,父皇近来疾病缠身,难免脾气急躁,你……”
弘历失笑:“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跟小孩子一样,会跟父皇吵架吗?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你为母后守灵这么久,还有不少命妇说你的闲话……”
弘历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点阴霾之色,富察萱忙露出笑容,安抚地拍拍弘历的手背:“你别生气了,她们每日里要进宫跪着为母后守灵,心中难免有怨言,并不是针对我一个,就连对弟妹也是如此呢。弘历,你不要担心我,你知道我的,这些事情我都能应付得来,你呀,就好好陪着父皇吧。”
天气转冷,弘历出来的时候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激得一个寒颤,弄得德胜和库巴紧张不已,问要不要请御医。
弘历摆摆手,满不在乎:“我哪里就这么脆弱了?还是快点去看父皇要紧。”
他赶到乾清宫,外面看守的殷公公一看见弘历过来就如见救星,借着行礼的功夫小声提醒他:“殿下您来了就好了,从昨天后半夜起,陛下就大发脾气,如今已经是折腾了半宿呢!”
弘历脸色不变,只是匆匆一拱手示意自己领情,便往里面赶去。
果然,还没进到最里面就听见皇帝苍老的声音蕴着怒气。
“朕就知道,你这不孝子,就是等着朕生病的时候来气朕!”
“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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