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远洲竟有些语结,这一连串的话似冰雹子砸下来,说的他真不是个东西。若不是他知道老头这脾气,还真的信了这个邪。
“您有话好好说,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咱们府上岂不是更无可用之人?我是个不成器的……”
沐青山的脸色顿时沉下,给根杆子就往上爬的臭小子,“罢了!”
“您不管了?”
“怎么不管?老子就这一个闺女一个儿子,日后下了棺材都要托梦回来好好管教你们。”沐青山知道他如今五十多了,比不得年轻那时,偏偏当下事事不如意,他索性坐下说话:“你岳父这个事情急不得,胳膊拧不过大腿,明日派人下扬州,先挡挡宫里那毒手。”
沐远洲早早考量周全:“我也是这般想法,您部下的张主事是个实诚忠厚的,这些年没个突出功绩,要升迁也缺个由头,此番将他下放扬州再合适不过,一则历练二则为我们所用,待调任回城,大可往上升两个品阶。”
“也好。”这些都是好办的,难办的在后头,沐青山难得心平气和的开口:“事已至此,咱们尚书府跟祁昱的牵绊是解不开了,但小桑的亲事,必须等她去了你舅舅的宴席回来再说。”
“您把心放肚子里,小妹瞧不上别个,明日去不去都一样。”沐远洲看过那宴请单子,去的都是些适龄未娶的,他这个傻妹妹还没回过味来呢。
“那小子确实有一套,把小桑哄得痴了迷了,入宫可不是闹着玩,一但进了那个门……说到底还是要娘家够硬气,才不会被旁人看轻。”沐青山看向儿子,“你定要争气些,不光为了沐家,更为了小桑,不要叫她姑娘家家的被欺负了去,古往今来,没有家世的女子哪个在宫里站住脚?不要贪图他那点权势,我沐青山行得正,坐得直,靠的从来是自己。”
“你也一样,靠人不如靠己,日后切莫生了侥幸,妄图攀附皇权,我沐家的子孙,就是有一日沦为平民农夫,也不要折了这根脊梁骨。”
“您放心,儿子明白。”沐远洲起身去到他身后,捏肩捶背,老父亲脾气不好,凡事该为他们兄妹考量的,从无偏颇之处。
平日嬉闹归嬉闹,家族大节,朝堂官途,沐远洲不曾儿戏,沐家并无世袭爵位,一旦从哪一代断了层,整个家族便没落了,然而世世代代为官传承还不行,还需出类拔萃,才能脱颖而出。
父子俩都是嘴上不饶人的德行。
不知沐青山想到了什么,又一把将肩上的手拍开,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瞧瞧你,再看看人家祁昱,你要是有他那心思还愁追不回小卿?”
沐远洲一时没反应过来,却是识趣的往外站了些。
沐青山说:“你就是出生太好了,当惯了少爷,从来不知道体贴人,你瞧你办的是什么事?安排两个人去城郊就算是护着人家了?心意全无,哪个姑娘乐意跟你?祁昱那小子事事顺着小桑,处处体贴入微,你长点心,我和你娘等着抱孙子!”
得,听了这话,沐远洲回过神来了,敢情是有了女婿就开始嫌意亲儿子了呗。
老头儿最是反复无常。
“您呐等着吧。”沐远洲轻飘飘说罢,一溜烟出了书房。
倒不是他没有祁昱那心思,只是人家不领情,热脸贴冷板凳的事,沐远洲干不出,他又想了想,转头问长随:“这几日她做什么呢?”
“夫人白日里做些手工物件,夜里拿去夜市卖了换碎银,别的再没有了。”
沐远洲冷哼一声,阔步回了东院,行至寝屋又掉头,转而去了书房,吩咐道:“明早叫车夫过去,便说我叫她来书房,有要事相商,要是不来,错过了可别怪谁。”
长随叹了口气,默默应下。
“另外再找几个人,把她那点东西全给买了,等她进城后,你们再另拿银子去,最好叫那石大娘搬家,搬得远远的,听明白没?”
“小的明白。”
吩咐完这些,沐远洲还觉不够,“院里有没有手脚灵活快?”
“手快的…”长随有些糊涂,接着便听主子道:“找个手快的,路上把她那点银子顺走,最好悄无声息,明白?”
长随面露难色:“大人,有一话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沐远洲斜睨了他一眼:“既不知,闭嘴,照我的吩咐去办。”
“是。”
可您这样真的会彻底失去夫人的!
绕是如此,翌日,长随还是得硬着头皮按吩咐去办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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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云沧王府的宴席正热闹着,府内来回穿梭的多是面相俊朗的青年男子,虽是男女分厅入席,中间却也只隔了个庭院。
云桑和云氏入座后便安安静静的,糕点小食挑着吃,阿贝在她身后小声说趣事。
云氏见闺女这般不开窍,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小桑,别吃了。”
“母亲,我没有吃很多。”云桑讪讪放下了小汤匙,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头。儿时就因吃食不克制,生得极胖,人多的宴席总要被三姑六婆说道几句,可美味当前,谁能忍得住啊。
眼下这境况,云氏知道闺女的心意,却还是存了私心期望她今日能瞧瞧旁人,最好将那祁昱抛之脑后,不要进宫去过那囚牢时日,当然也不好把话直直挑明了去,伤了母女情分,只得明敲侧击的暗示:“小桑,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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