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苏曼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并在这位赵兰妮同志还想跟自己唠下去的时候,及时解释道:“兰妮同志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过来插队的知青,但还是很高兴认识你,你长得也很好看。”
说着,苏曼就朝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毫无所知自己礼貌的微笑又成功收获到了一个小迷妹,以及更多站在周围却不敢上来问话的男同志的迷恋,直接转身朝着公社办公室走去了。
赵兰妮:她可真好看……
其他人:嗯!!!
……
“同志您好,我是从花阳县过来麦秆公社这边报道的妇联干事,这是我的介绍信。”进到办公室以后,苏曼看着办公室里一个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看站姿像是当过兵的男同志开口,将自己的情况说明清楚以后,便将介绍信拿了出来,等着对方给自己盖章。
男人看了一眼苏曼的介绍信,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管是形象气质都不太像是过来处理张家长李家短的妇女工作,倒像是资本家小姐被下放插队的苏曼,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你叫苏曼,是过来负责开展麦秆公社及下边六个生产大队的妇联工作的?那咋就你一个人来,其他人同志呢?”
听出这位男领导同志话里对自己不信任的苏曼只笑了笑,说:“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负责整个公社和六个生产大队的妇女工作?!”
“是的,这些都是我职责之内的事情。”
说着,苏曼没再给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将自己的介绍信收了起来,笑着反问道:“所以,这位同志你在公社这里是负责什么工作的呢?要是你的职责范围不能给我盖章,并给我提供办公桌椅,和住宿地点的话,那能不能请你把能负责这些的领导请来,或者是让开一点,让我能用一下你身后的电话,跟县里联系一下?”
“呵,你这个小同志倒是不客气!”男人话是这么说,态度却明显缓和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田庆丰,是比你早来半个钟头的公社书记。你说的需要盖章,还有工位桌椅,以及住宿的情况我都能负责,等会儿吃过午饭,就都能办了!”
听到这位田书记说他也是刚被调到这里的话以后,苏曼脑袋上的隐形小雷达亮了。
苏曼她最担心的,就是碰到那种就跟蒋副主任似的,官瘾大,能力差,不想提高国民生产GNP不说,还总爱窝里斗,把着权利不撒手的那种公社领导,到时候她过来先别说做成绩了,得先跟“地头蛇”大战三百个回合,那简直是太内耗了。
但如今看着这个长得跟朱时茂一样浓眉大眼的新领导,苏曼对他能力如何还不知晓,可都是同期来的“新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话,哪怕是个不务正业的,苏曼也有信心自己能够保证妇联的职权不被抢走。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田书记倒是有点当过兵转业退伍的架势,虽说刚一开始对自己是有点偏见,但总的感觉倒不像是酒囊饭袋。
对此,苏曼的态度也平和了不少,转而顶着自己如今才18岁,嫩得都能掐出水的形象,一开口就是宛如三四十岁人才会有的沧桑现实,开始和这位田庆丰同志唠起了家常。
田庆丰:这位小苏同志是有些家常话在身上的(?
……
在这又要忙着分配知青,和过来领知青回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们进行交接,又要忙着新领导、同事上岗,公章账目交接,和工位宿舍分配的这一天时间里,目前才刚被安排了办公室,但还不算正式上岗的苏曼忙里偷闲地给家里头打了电话保平安,将自己被分配到陈秋苹插队所在公社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对于赵桂枝和苏刚山,以及林芳而言,都是个极好的消息,也让他们从昨天就因陈秋苹而没能落下,今天又因为苏曼而再次高高抬起的心,彻底落了地。
“等这个月月底,我和你林姨就一起去麦秆公社看你和秋苹去,在那之前你想着去于家堡那边和秋苹俩人也商量商量,看看都需要啥,到时候我们一块儿给你们都送过去!”
“成,我今天先收拾宿舍,等明天再跟公社借自行车去于家堡看秋苹,他们大队离公社不算远,等我和秋苹都安顿下来以后,我也能时不时去看她,她也能时不时来我宿舍这里住……”
在和家里报过平安后,苏曼又开始忙活起在公社搜索信息,尝试建立关系网。
凭借自己这一张人兽无害的外貌,外加跟谁都能唠的满点技能,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将目前公社里几乎所有干事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
“田庆丰,公社书记,42岁,军人出身,因伤退伍转业。他爱人姓赵,现在在公社的卫生所里工作,从前是军医院的护士。他们有个女儿,因田庆丰老首长的照顾而被特许随他一起在麦秆大队当知青,具体在哪个生产大队不详。”
以上对于田庆丰的资料,一部分是因为田庆丰自己说出来的,一部分是苏曼旁敲侧击猜测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的。但因为田庆丰才第一天来,所以公社里的人都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对他的情况也没来得及了解太多,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至于其他人……
“刘爱国,治保主任,36岁,前公社书记的表哥;
“赵小六,公社会计,27岁,前公社书记的堂弟;
“于晓霞,公社干事,22岁,前公社书记的小姨子……”
躺在宿舍的床上,苏曼回忆着自己这一天所收获的情报,只觉得麦秆公社年年都被全县通报批评这事儿,是真的不冤枉。
总共这一个公社里的岗位就不多,零零散散加上公社食堂的工人,也才不到二十个人,可也不知道这位据说已经卷铺盖去农场接受改造的前公社书记是个怎样的神人,硬生生给家里头七大姑八大姨,表哥堂弟外加小姨子这几个当治保主任不识大字一个,当会计不会拨算盘,当干事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亲戚都给安排了铁饭碗。
光看这几个在前公社书记都已经被下放农场也还不改嚣张气焰,跟田庆丰那还吆五喝六的样子,苏曼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位前公社书记必然得比他们几个多加个“更”字。
苏曼边想着,边在自己特意拆开的一个新的,用来记录她事业线奋斗史的笔记本上面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克制不住自己内心贪婪的人,就只能通过艰苦朴素的作风带动与辛苦专注的劳作才能彻底洗净他那颗已经混浊的内心,这是需要我们引以为戒的,希望我可以永远保持本心,共勉。”
就像是苏曼上辈子在公司里总是会捡着领导在公司巡查或开会时拼命给自己找活干,没事也要留下来加班,并带着成果去找领导汇报一样。
很多东西,只用嘴说不靠谱,低头苦干有太傻,只有又说又干又表现,才是能让一个人被领导发现的最佳途径。
在写完了两页,又算是加了滤镜的日记,又像是工作记录总结的内容后,苏曼又检查了一遍宿舍的门窗,和自己拿绳子系在门把手上的茶缸子,确保只要有人试图推门茶缸子就会拍在门上发出响动后,她才熄灭了煤油灯,盖上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棉被,准备休息了。
——
天才蒙蒙擦亮的时候,苏曼就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旧工服,踩着一双旧棉鞋,把头发也梳成了高高的马尾辫,又对着镜子抹了点蛤蜊油后,她看着极具这个时代风格的小镜子里面的自己,十分满意地露出了一个标准八齿笑后,便准备去公社报道,顺便再跟公社把他们唯二有的自行车借一辆骑。
不光是为了去于家堡看陈秋苹,苏曼也想趁这几天天气还算暖和,没有倒春寒的时候,将整个公社包括下面六个生产大队都逛一圈,跟老乡们了解了解情况,实地勘察一下,好为自己之后的工作打好基础。
“……我昨天在田书记您忙着交接工作的时候,已经在公社逛了一圈,也问了不少来自六个生产大队,如今在公社工作的老乡,把咱们麦秆公社和六个生产大队的大致地理情况都了解清楚,并绘制了一张简单的地图,但我还是想借这几天的时间,先把咱们公社的整体环境都勘察一遍,好能将更详细、完整的地图画出来,方便我们今后的工作。”
苏曼看着坐在办公桌那边,一看就是还没给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火苗子烧利索的田书记,认真陈述着自己对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和想法,最后还不忘点名自己的职责,说道:“当然,这样做也会对我了解各个生产大队的妇女工作情况提供极大的帮助。”
面对苏曼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多起伏的语气,和她一直保持浅笑的样子,从昨天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这小姑娘是个厉害角色的田庆丰越发觉得,她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虽说苏曼的岁数是有点小,比他家那傻丫头还小了两岁,但作为一个老兵,田庆丰看上去虽像个大老粗,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看出苏曼从昨天报道到今天一早就来找自己谈工作时流露出的与众不同的气场。
尤其是她说话时轻柔的语气和总是笑眯眯的样子,田庆丰甚至从她身上看出了那么一点点自己在部队时最害怕的总爱眯着一双眼,被他们称为“老狐狸”政委的影子。
想到从前的老政委,田庆丰不免眼神一暗,后又立刻恢复,和坐在对面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刚刚情绪变化的苏曼说道:“那我给你开个证明吧,这样也方便你去各个生产大队进行了解工作,不至于被刁难。”
田庆丰话里的意思说的隐晦,实际上就是担心会有个别思想落后的老乡会对苏曼是个面嫩的女娃娃而不把她当回事,到时候再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想到这,田庆丰写证明的速度就又快了一些不说,特意在盖公社印章以前,特意标注出苏曼是妇联主任的身份。当然,这个主任是田庆丰给她安排的,不算编制级别,也没有委任书,只是一个对外说法,毕竟整个公社和六个生产大队的妇联工作都是苏曼一个人负责,那不算主任算啥?
说着,他把开好的证明和自行车锁头的钥匙给了苏曼,看着她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田庆丰还不忘嘱咐一句:“要是担心中午赶不回来的话,等会儿就先去食堂带点干粮,算我的!”
并没有想无偿加班的苏曼:“……额,谢谢?”
……
虽然但是,苏曼在出发之前,也还是跑去食堂要了俩二合面的馒头,又给自己的行军壶里灌了一壶热水以后,才准备出发。
在将自己昨天画好的简易地图看了一遍后,苏曼算了算大概路程,决定将六个大队分成三组,今天先朝着离公社比较近的郭屯生产大队和于家堡生产大队进行勘察。
由于这些年来前公社书记的不作为,麦秆公社只有一条能从县城通往公社再去到各个生产大队的路,还是坑坑洼洼,走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泥土道。
原本,苏曼在骑这种前面还有横梁的老式自行车时就不免有些吃力,再赶上又是这样的泥路上,更是让原本半个钟头就能抵达目的地的时间,一下子就延长成了将近一个小时。
而这,还不算苏曼在路途中,每经过一个她认为算是标志地点的地方,或者是有人烟、村庄的时候,她就会停下来问路过的人这里是哪里,并在本子上不停记录的时间。
在即将到底郭屯的时候,苏曼看见不远处荒芜了一大片的土地时,停下来抓了一把土壤,又撒了点水在上面,在本子上面写了自己的观察,并对这里为啥没有春种原因,需要等到到了大队以后,才能得到回答的问题上画了一个大问号。
等到在抵达郭屯大队以后,她在得知那片荒芜土地是因为没了养肥,产量一年比一年低而被舍弃以后,就又问了他们近三年的产量和主要种植的作物,以及大队社员分到的粮食量等问题以后,才又骑车朝着下一个目的地,也就是于家堡生产大队走去了。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在这早春乍暖还寒的时候,已经从公社出来两个多小时的苏曼身上穿的棉袄已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胳膊和腿肚子也因为骑车骑得有些酸胀了起来。
在苏曼实在骑不动,也觉得骑车进村太过张扬,而选择推着自行车,打算一路打听一路过去知青办那里看看陈秋苹的时候,她这走道是有些拉拉胯了,但脑瓜子却还在转悠。
苏曼心想,自己这才忙活了一上午都不到,就累成这样,也不知道上辈子那些扶贫干部是咋完成国家扶贫工作,实现全民奔小康的……真是值得人敬佩,也值得人学习啊!
是的,在这一上午的所见所闻中,苏曼从中意识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就是——
扎根基层!培育基层!建设基层!
如果说,单纯在妇女工作上面做出成绩的话,苏曼未来的发展会是向薛主席那样,从普通的妇联干事到妇联主任,再到市、省、中央的妇联主席的话,她就属于路子走窄了,将自己所能施展拳脚的天地桎梏在了妇联范围中。
但如果,她将妇女工作作为奠定自己事业的基础,先获取成绩,再一点点朝着扶贫建设的政治路线走去的话,那么苏曼觉得自己就真的能够像伟大的领导人同志说的那样,拥有一片广阔天地,可以大有作为!
想到这里,苏曼回头看向自己走来这一路的荒凉平地。
再看时,土地已经不是土地,而是她大有作为的天地!
……
在苏曼扶着自行车,站在于家堡生产大队的门口,畅想也计划着自己的一个“五年计划”时,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队里社员的注意。
在听说大队门口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好像女干部一样的人以后,于大队长就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农具,一边强忍着自己可以偷懒,不用为起表率作用而继续干活了,一边随便擦了两下手,就朝着不远处正拿着本子不知道写什么的人喊道:“喂,那边的女同志,你是啥人?来我们于家堡大队作甚?没啥事的话,别站在我们大队的门口,起开远点!”
面对这一嗓门十分不客气的喊话,苏曼一张俊俏的小脸紧绷着走过来的样子,莫名就让刚刚还乱糟糟一片的社员们不敢再随便开口。
等到场面安静下来以后,苏曼才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盖有公社公章的证明,说道:“我是县里新派到公社来负责各个生产大队工作的……主任,我姓苏。今天过来是以公社的名义,来对各个生产大队的春耕春种情况进行了解。”
所谓真话不全说,谎话全不说。[1]
19/146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