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马车终于停下,有人掀开帘子问:“醒了?”
外头与马车里一样黑,谢渺看不清对方长相,只觉得声音低沉,还算动听,是个年轻男子。
谢渺努力坐起身子,靠着车壁道:“唔(是)。”
男子从袖中拿出一枚夜明珠,举到胸前位置,恰到好处地照亮面容,“崔二少夫人可认识我?”
他年纪轻轻,相貌俊朗,颇有世家公子风范,然而谢渺对这张脸毫无印象。
他谁?
对方没有卖关子,道:“我姓张,名明奴。”
张明奴?张贤宗那个庶长子?不是说他溺水而亡了吗?!
谢渺的心咯噔一响,立刻警惕万分地缩到角落。
张明奴道:“你大概听说过我。”
谢渺:何止是听过?简直是久仰大名。
张明奴道:“崔二公子好手段,以一己之力,毁去我张氏多年谋划。”
谢渺:张贤宗与李泓业作恶多端,崔慕礼那叫为民除害,是大大的功德一件。
张明奴道:“你定在骂我们是咎由自取。”
谢渺:……你倒是给我个说话的机会。
张明奴上了马车,取下谢渺口中的布,预备听一场义正言辞的指责?忠贞不二、宁死不屈的宣言?又或者是哭哭啼啼的求饶?
但谢渺动动酸痛的嘴,忿忿道:“冤有头债有主,跟你有过节的是崔慕礼,你绑我干嘛?”
张明奴道:“你是他的妻子。”
“妻子又如何?”谢渺问:“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
张明奴属实有点懵,外人道崔慕礼与妻子琴瑟调和,伉俪情深,但今日一见,似乎名不副实?
他先是怀疑绑错了人,“你姓甚名谁?”
谢渺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谢名渺。”
他问:“崔慕礼的妻子谢渺?”
谢渺道:“正是。”
跟着他又揣测,莫非她是故意装作与崔慕礼感情不和,以此谋求生机?
他道:“你无需装模作样,世人皆知你们夫妻恩爱。”
谢渺道:“耳听往往为虚,你何不试试眼见为实?”
夜明珠的光映亮她的脸庞,即便卸去钗环,发髻凌乱,依旧明眸皓齿,巧捷万端。
倒不是个蠢的。
张明奴不置可否,想将布塞回她的口里。
谢渺的腮帮子才好些,可不想再遭罪,忙道:“慢着,我有话要说!”
张明奴的动作一顿,听她道:“你绑走我是想要威胁崔慕礼,是吗?”
“是。”
“但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对吗?”
“可以这么说。”
“那不如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或许我能帮到你的忙呢?”
张明奴笑出了声,评道:“巧舌如簧。”
好在他扔开帕子,接受了谢渺的提议。毕竟带一个愿意配合的聪明人,要比带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要省心。
他替谢渺松开束腿的绳子,拉她下了马车。
夜色正浓,寒风侵肌。
谢渺哆嗦着抬眸,辨认四周环境。荒郊野外,空寂阴森,唯有枝叶随风拍打发出的簌簌声响。几丈远外有间破落木屋,不出意外,便是他们今晚落脚的地方。
张明奴伸手,客气地道:“崔二少夫人,请。”
谢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呵呵,还真是个有礼貌的绑匪。
两人走进木屋,张明奴拿出火折子,点亮一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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