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以前,我一到冬日便咳到肋骨疼,屋里没有取暖的炭火,被褥单薄,我常缩在床角,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祈祷春天赶紧到来。”
“那些日子里,我时刻祈求神佛,神佛却没来救我。”
张明奴垂眸,难掩落寞,“是神佛先抛弃了我,所以我才……”
谢渺哑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走到谢渺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若我肯放下屠刀,你可愿当我的同路人?”
这话已近乎明示。
谢渺蹙眉,握紧袖子里藏着的石块,这是被掳初时,她偷偷捡来的防身工具。原以为不会有用上的那天,这会却得考虑最坏的打算。
“张明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你所见,我生来低微,苦心竭力仍功败垂成,与其走上不归路,倒不妨寻处世外桃源,隐姓埋名过一生。”他停顿了下,道:“前提是有妻子作伴,儿女绕膝。”
他眼神灼热,直白地道:“我愿意为你放下仇恨。”
谢渺强作镇定,“你大概忘了,我嫁过人。”
“那又怎样?我不介意。”
“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谢渺懒得再装,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不过是想利用我来羞辱崔慕礼。”
是利用吗?当然是。可她轻声细语,低眉温柔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使他思绪微凝,道:“谢渺,别低估你的魅力。”
他倾过身,想触碰她的长发。
她敏捷地翻身躲开,“张明奴,你清醒一点。”
她的神情冷,语气也冷,比冬天还冷。
刹那间,他仿佛回到幼时,周遭是铺天盖地、源源不断的寒意,他在黑暗中渴盼温暖,却一次次的落空失望。
不,今后他不想再冷下去。
他眸色骤暗,不顾谢渺的反抗,掐着她的腰往怀中带。谢渺见情况不妙,高举着石块砸向他!
一声痛呼后,张明奴捂着额头倒地,指缝中淌下滴滴鲜血。趁此机会,谢渺手脚并用地往外跑,不料没跑出多远,便被张明奴揪住头发,粗鲁地往后拖拽。
他将谢渺摔在铺好的被褥上,随即跟着跪下,一手箍住她的身子,一手解着腰带。
“你相信我,我不会做得比崔慕礼差。”
“你!”谢渺顾不上骂他卑鄙,一个劲地伸腿蹬他,“你即便不当正人君子,也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不甜,解渴足矣。”
张明奴俯下身,深吸一口芬香,刚要扯开她的衣领,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异样。
是阵阵马蹄飞奔的声音,正往他们的方向来。
他当机立断捆住谢渺的手脚,往她嘴里塞上破布,扛上肩膀后,转身踢灭火堆。
谢渺头晕目眩之际,他已带着她从后门飞快逃离,消失在茫茫密林中。
一刻钟后,有人闯进破庙,环视狼狈不堪的场景,又伸手探向冒着热气的火堆。
他缓缓收拢五指,俊美的脸庞俱是冷凝,“分头行动,给我继续追!”
*
张明奴扛着谢渺在林间穿梭,冷风似刀,刮得谢渺脸颊生疼。她浑身都难受,脑子却格外清晰。
不用猜,定是张明奴察觉到有人靠近破庙,才会仓惶带着她离开。来的人是谁?是附近都城的官兵,还是……
谢渺想到一种可能性,登时心口发热。
张明奴跑了许久,途中藏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稍作休憩。他猜到她所想,用枪抵着她的后腰,低声威胁:“我手里有火器,谁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谢渺激动的心陡然沉寂,后悔地想:那是崔慕礼交给她的防身武器,最后却成了他作恶的倚仗,早知道便该像前世般拒绝——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森林静谧,也惊起张明奴的战栗。
再跑已来不及,他干脆原地不动,屏住呼吸观察。谢渺没法动弹,试着挣脱腕间绳索,奈何力道微小,无济于事。
张明奴全神贯注望着远处,不多时,视线内出现两匹骏马,为首那人穿着天青色斗篷,姿容出色,风度翩翩,正是崔家慕礼。
夜色渐袭,遮不去他身上的卓然,仿佛他生来便是骄阳。
他扫过叶光枝秃的古树林,目光在某处略有停顿。
那里有一小串的红色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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