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松,竟是抱着包袱直直冲进了雨里,只留下丢了主人的油纸伞孤零零倚在墙壁。
檐下的小郎君们先是一愣,忽得纷纷笑出了声。
其中一人着红衫,打趣道,“京都中见多了纨绔,甚少碰到如此害羞的女子,我猜呀,她定然还未娶亲。”
“哼,娶亲?”
旁边穿月白色长衫的郎君眉头一挑,收了自己的折扇,不屑至极,“瞧她周身穿着,土里土气,一看就是穷苦出身。哪里是娶得起的模样,也怪不得让人多瞧了几眼就窘迫成猴子模样。”
“话不能这么说,我瞧她斯斯文文,说不定也是进京往青山书院求学的书生。等来年春试高中,说不准就是官爵加身的贵女了。”
“贵女?你当随便拉个泥腿子就能成?不过,说起这个。”
又一个白眼翻过,刚刚收了折扇的郎君瞥了眼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人,故意呛道,“宋致,听闻你最近常常去青山书院,可是寻到了贵女做妻主?”
“阿良,你胡说些什么!宋致自幼订亲,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
“说是订亲,可总归是那家人先搬离了京都,如今再无音讯,宋致动了别的心思也不足为奇。”
被称作阿良的郎君面上生冷,瞪着一言不发的宋致,“要不然也不能不顾脸面,攀着徐姑娘不放。”
红衫郎君皱了眉。
阿良提到的徐姑娘是青山书院的书生,求学半载,文采为人有口皆碑。京都中与她起了爱慕之心的郎君不少。
“阿良,我去青山书院并非为了寻徐微。”
缓步走近她刚刚站过的地方,沉默许久的宋致,破天荒的没有与阿良争吵,他小心拾起地上的油纸伞。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伞柄上依稀还有余温。握上去,还能摸到伞柄处刻着的苏字。
宋致月白的面容上隐隐浮上一层红意,“况且我与徐姑娘只是以诗会友。”
“总归她不在此处,随便你说什么都行。”
阿良冷哼,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徐微,偏叫宋致钻了空,早知道今日就该约上徐微一同出来踏青,也好叫她瞧瞧,宋致这口里不一的模样。
“阿良!你莫要再说些有的没的,宋致到底是订了亲的,哪里能与你争徐姑娘!”红衫郎君隔在两人中间,略略提了口气。
自从认识了徐微,阿良与宋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见面就吵,全然不顾多年的情谊。
尤其最近阿良听闻宋家有意要断了早年那桩无影亲,为宋致另觅妻主。
两人更是势如水火。
今本是他做和事佬,摆和事酒。
谁知竟连天公也不作美,酒还没喝,人就又吵了起来。
他悄悄拉住宋致的衣袖,正欲再叫他忍忍。
就见宋致偏过脸,桃花眼里亮得惊人,轻轻一笑,天地恍惚都失了颜色,“是啊,我是订了亲的,又怎么会与你争。”
“轰隆隆—”
又一道电闪雷鸣劈下。
厚积的云层似要抛去束缚,掉落的雨珠直直连成了线,噼里啪啦砸在人脸上生疼。
苏锦稍稍转了个身,背对着风雨,将怀里的包袱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这才安下心来。
身旁还有几个一同躲雨的女子,见她这般小心的模样,靠的最近的一人眼神滴溜溜几转,套起了近乎,“瞧姑娘不像是京都人士,可是今次来青山书院求学的书生?”
见苏锦点头,那女子又笑道,“我瞧姑娘这么仔细怀里的包袱,难不成是藏了送给郎君的好物?”
能入青山书院的女子,多数都能高中。
是以京都中的好儿郎,若是选妻主,都会先去书院里打探一番。
古有榜下捉妻,今有院中相看。
着实是桩风月雅事。
她兀自笑得轻佻,哪知苏锦全然没听明白,很是学究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只因恩师擅长山水工笔,故而在来的路上特意去寻了翁娘子。”
原来是宣纸。
那女子敛了笑,“姑娘还是听我一句劝吧。你家恩师既是京都人士,想来用惯了好纸。这翁娘子虽然也是制纸高手,但与京都巧匠相比,还是差上一截的。你还是别去讨这个嫌了。”
“倒不如直接送上银两来得妥帖。”
苏锦沉默,护着包袱的手指微微发白,良久才笑道,“恩师曾说世间唯有心意最真,多谢娘子提点。”
“心意?那能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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