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三日,杨雯又进了次山,这次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找遍了满山, 都没挖到老山参,她不由有些失望。
杨雯不敢多呆,她方才在山间小路上瞧见了些足迹, 不像是人的,怕是天气转暖, 有东西要出窝了。
打了几条鱼,采了一篮子野生菌菇,挑挑拣拣, 确认没毒,才摘了下来, 出来时,她瞥见一道人影, 一晃而过,微皱了眉头,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默不作声回了家。
……
“咱们的人不敢跟的太近,远远瞧着,她确实进了那山里。只不过她进山做什么,之前山里出过猛兽咬死人的事儿,再没人敢上去,难不成她不知道?”
“那就没错了,那山中肯定有古怪,杨雯手里的宝贝定然是从大山里得来的,找几个人,不要伸张,等入了夜,去山里探探路,看看那里面究竟有什么?”杨老二眯着眼,越是琢磨越觉得这事儿靠谱,深山,无人敢进,杨雯,稀世药材,宝贝……
“可是……之前传那山中的猛兽伤人,若是被咱们的人碰上?”老郭有些犹豫。
“杨雯那丫头都敢进去,你个大老爷们怕什么,”杨老二搓搓脸,有些兴奋,“要是怕出现什么意外,多带些人和家伙就是了。”
三日之期到了,林婶给杨雯准备了许多吃食,用油纸包好,让她带过去,当成零嘴吃。
杨雯身上带的东西多,大包小包,杜川替她拿了一些,顺便送她出了镇门。
路上听见街上许多人议论,说是又有人被山中猛兽给咬了。
“哎呦喂,你们是不知道啊,这次是两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你说说他们怎么那么想不开呢,怎么还组队,拿着火把,大晚上的进了那山里呢……”
“我家那口子前两日还寻思着去山里折点儿树枝,拿回来当柴火烧呢,也好省些炭火钱,被我骂了一顿,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他出什么事,可让这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这可真是,可千万长个记性,以后可不敢靠近那了啊!”
“听那昨夜进山那群人说,那猛兽獠牙呲面,凶猛无比,那嘴巴大得呀,塞个人脑袋不成问题,还有那个牙,锋利无比,咬上一口,就能把人胳膊给撕碎了喽……”
“哟,这么厉害啊……”
“你们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进山里?”有好事者问道。
“还能是谁,除了耍刀弄枪的人,还有谁能有这么大胆子……”
“那个杨老二也真是,带着手下进了山,遇见猛兽,他倒是跑得飞快,咋没被猛兽咬死呢!”
“哎哟,可不敢,可不敢这么说,这话要是传进他耳朵里,那可就没好日子过喽……”
杨雯听得乐出了声,什么猛兽,什么尖牙,都是放屁,按那山中足迹来看,明显是头野猪,想必杨老二那群人是被冬眠过后几头出来觅食的野猪,集体拱了。
想想那画面,她乐得不行。
杨雯回到山庄时,见庄子外停了几匹骏马,和一辆偌大马车,显然是山庄来了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看那车马装备,八成也是来山庄泡汤池子的富家少爷小姐们,她之前见过几波,不是很感兴趣。
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见到山庄里管事领着群人,满脸是笑,正对众人介绍庄子美景。
几人中年岁轻者,身着新式服装,年轻男人打领带穿西装,小姐则穿着新式套裙,头上戴着帽,颜色看着很是鲜艳,差点晃花了杨雯的眼。
其中一人不经意转过头来,见杨雯看着他们,她先是愣了下,后又冲杨雯和善笑了笑。
杨雯面无表情,点点头,心道这姑娘长得真是漂亮极了,杏眼桃腮,标标准准的美人脸,见人先带笑,可见脾气也不错。
“乖女儿,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那杏眼桃腮女子回道,笑着转了话题,“母亲,这庄子真是不错,四季如春,来此处过冬,再合适不过。”
“你可别忘了咱们此行目的。”女子身边妇人叮嘱道。
“是,母亲。”那女子柔顺点点头。
……
“舅舅,你可算是来了!”
齐少花蝴蝶似的扑倒来人身边,笑容像朵向日葵。
那人面色苍白,静静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听说你又胡闹了。”
齐少回过头,瞪孙管事一眼,无声说,你这个叛徒。
孙管事摊了摊手,表示无奈,这么大的事儿,可不敢事先不知会一声。
“怎么?”那人嗓音中透着淡淡的哑,“你替我寻了护卫,还不准我知情。”
齐少收起满脸狰狞,转头巧笑晏晏道:“怎么会呢?舅舅,我跟你说,那护卫可厉害了,拳脚、刀剑都是高手,还会使枪呢,就是枪法不太准,嘿嘿,有待调、教,不过她人特聪明,真的,只要下功夫学,肯定进步飞速。”
那人没应声,只接过孙管事递来的茶杯,喝了口温热茶水后,才缓缓道:“……能不能用,总要试试看。”
没过多久,门前来了许多人,变得闹哄哄。
齐少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被他称作“舅舅”的男人将手中茶杯搁在桌上,发出轻微声响,齐少瞬间收回目光,乖乖坐好。
……
杨雯刚放下东西,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藏在屋里的人偷袭,那人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动手。
这举动惹得她心中怒火大盛,这种事儿八成是那脑子少根筋的娘娘腔干的。
杨雯如此判断,是有凭证的,她刚来山庄,人生地不熟,根本没机会与人结怨。
除了齐少,没人会干这么没脑子的事。
她费了些工夫,一刻钟后,捆了那偷袭之人,在他开口嚷嚷前,随手从桌上拿了块抹布,塞进他嘴里。
“呜、呜……”
“你既然不想说话,那就干脆什么都别说,随我去见见你主子。”杨雯笑眯眯拍了拍对方的脑门,眼神不善,“我倒要看看他这是又抽的哪门子疯。”
……
上座之人屈起手指,稳稳敲了两下桌子,声音不大,该听见的人却都能听见,门口拦住杨雯的人,纷纷退下。
杨雯将人推了进去,心道我倒要看看你搞什么鬼,随即抬脚跨进门内,抬眼直直射向前方,视线不偏不倚,正巧与对方看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
方才喊打喊杀、气势冲天的杨雯,当场僵成了一块木头。
一旁齐少皱眉:“……你傻愣着做什么?这位是本少爷的舅舅,你该唤一声五爷。”
他口中的舅舅比他大不了几岁,眼神淡漠,脸上带着病容,穿着厚厚冬衣,戴浅色狐裘,极为保暖,脸色却看不出丝毫暖意。
杨雯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那人,心口有些发慌。
昨夜梦到人,今日就出现在她面前,令她有种身在梦境中的不真实感。
抬起右手虚虚掩面,眼前模糊了一片,杨雯鼻尖发酸,低低叫了声。
“……五爷。”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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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少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
他想象了千万种场面, 从未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他想不明白,杨雯怎么就哭了呢。
她抬手遮的快,脸长得也小,却被紧紧盯着新奇场面, 一瞬不瞬, 生怕错过精彩片段的齐少抓了个正着。
抬手飞快摸了下巴, 啧。
依他了解,杨雯应当是那种哪怕流血, 也能笑眯眯咬死对方的人啊,哪会这样轻易流泪……
……莫不是舅舅的人前去试探时,失了分寸。
齐少探究视线扫过那名被捆住的人, 手脚均被绑住,那人脸上还带着伤,正憋红了脸,奋力想要挣脱身上的绳结, 奈何杨雯捆得极为结实,那人手脚磨破了皮,磨出道道血痕, 也没能挣脱半分。
又悄咪咪斜看了眼舅舅,白玉般脸上, 没有什么表情,齐少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喜恶。
舅舅这人一向如此,心思藏得深。
即便如此, 他依旧能从眼前诡异场景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不知想到什么, 齐少心中嘿嘿笑了起来,简直压制不住他内心的激动之情。
事出反常, 必有奸、情!
……
杨雯没料到她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五爷,五爷比前世初见时要年轻些,坐姿端正,面色苍白,气势却不减半分。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会觉得齐姓少爷眼熟了,上一世她曾在五爷住处,见过对方一面。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杨雯放下手,面上已经恢复正常。
她抬眼,盯着那人,努力用平稳语气拱手:“……爷。”
眼珠一错不错,看得十分珍惜。
“……哈哈,舅舅,这便是我替你寻的护卫。”齐少在旁帮腔,还一个劲给杨雯使眼色,“还不走上前给我舅舅瞧瞧。”
杨雯心口有些发慌,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依言向前走了几步,呆头鹅一般。
霍五爷听说他这外甥替他寻了个贴身护卫,只当对方在开玩笑,是不打算将人留下的,提前调查了对方家底,本地的武馆出身,家里糟心事儿不少,这才来应聘护卫,之所以找人试探对方的功夫,只是想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此时,见对方呆愣愣盯着自己瞧,微微蹙起眉头。
霍五爷脸上带着病容,路上颠簸劳累,脸色有些难看,他抬手捂嘴,轻轻咳了几声。
孙管事站在一旁,给他倒了杯参茶。
伸手接过,慢慢喝进肚里,脸色还是不见好。
五爷身边那位老管家,此次没能跟来,特意派了书信过来,让他好生照顾五爷。
这位爷身子骨向来弱,孙管事不敢大意,在旁小心劝道。
“……爷,您这几日路途劳顿,想必累得很,不如今日先歇下,不然您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住……”
霍五爷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微低头又喝了口参茶,期间视线扫过堂下。
那头,人高马大的汉子会意,主动上前,将兀自被捆着的人,松了绑,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利落。
这人是霍五爷身边的护卫队长,名叫赵品戎,在五爷身边已有十余年。
他原以为齐少只是闹着玩,没想到还真请了个高手来,如此轻易便捆了人,偏偏这高手还不显山不露水,貌不起扬,但不得不说……只可惜是个女子,不然实在是个合适人选。
五爷向来不近女色,根本不可能留个女护卫在身边。
杨雯此时根本注意不到旁人做了些什么,半副心窍被冻住般,一动不动,另外半副如喷薄而出的岩浆,滚烫灼人。
“可会骑马、使枪?”五爷的声音传入耳中。
微微哑的嗓音响起,像是烟熏过后的嗓音,但杨雯却知道,这位爷从不沾烟,对时下许多达官贵人偏好的福禄膏更是深恶痛绝,他说话声音乃是天生的病嗓,微微发哑,听在杨雯耳中,觉得这声音真是好听极了。
“……会一点儿,用不好,”杨雯愣愣找补了一句,“但我可以学。”
她说的是实话,前世她擅长的是刀剑与近身工夫,作为一名杀手,要想出色完成任务,枪法一定要准,她并不合格。
至于骑术,杨父倒是教过她,只是练得时间短,骑得并不很好。
霍五爷听后,又看了杨雯一眼,眼神淡淡的,脸色如常。
……
杨雯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出了屋子,整个人还浑浑噩噩,如那日梦里般,不敢置信。
回了屋,僵直坐在椅子上,抬手猛地灌了口凉茶,这是她刚回屋时倒的,这会儿早已经凉透了。
凉茶入肚,杨雯浑浑噩噩的脑子勉强清醒了大半,过了一会,她“啊呀”叫了一声,握茶杯的右手兀自发着抖,一股巨大的惊喜,后知后觉冒了头。
“……五爷。”
“……我见到五爷了。”
杨雯脚步轻快,绕着屋子晃了十几圈,兴奋地恨不得爬到梁上,晃上几个来回。
屋内摆件齐全,日常起居用品一应都有,窗边还放着水盆、毛巾。
杨雯咧着嘴,走到窗边,用毛巾沾了凉水,敷在脸上,被凉的一个激灵,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平静了些许。
翘起的嘴角,却是怎么都收不住的,取下毛巾,扭过头便见有人倚在门边,姿态闲适,一双眼睛满是戏谑与惊奇,仿佛已经看了许久。
杨雯只看了那人一眼,便回了头,手上利落拧干毛巾,复又挂好,这才转身轻笑道:“齐少来此,有何贵干?”
口中啧啧两声,齐少提起半边衣摆,抬脚跨进门内,奇道:“你心情不错啊,从前见我,从来没个笑脸,如今这带笑的模样,倒是看得我,有些害怕啊……”
听了这话,杨雯难得没反驳,嘴上笑意也没收,只道,“齐少是我的贵人,我怎么会对贵人不敬呢?”
有人对她说过这话,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这人当真是她的贵人。
怪不得,齐少身边明明不缺护卫,却还要重金招人,杨雯并不蠢,如今从巨大惊喜中恢复神智,不过几个来回,脑中就想明白了七七八八。
护卫是替五爷招的。
齐少身边不缺人保护,缺人的是五爷。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笑,各有各的心思。
入夜,屋内灯火通明,宽大的屏风上映照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五爷正伏于书案前作画,低着头,很是专注,灯光下背影清瘦。
赵品戎走入屋内,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爷,您当真要留下那女子?”他躬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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