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音音看着小姑娘锁骨上一块开水烫的疤,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手下放轻。招娣把镊子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把镊子伸了进去。
她前世没少做针线活、打络子,还伺候过妃子抽大烟,手是最稳的。她用力夹住那块耳屎的边角,手上猛地用力,拽了出来。
几乎小指肚那么大了!
招娣惊叹地看着那块大耳屎,又心疼地搂住妹妹——她怎么想不起来帮妹妹掏耳朵呢?
赵音音看着小姐俩的表情,又叮嘱:“自己可不许多挖耳朵,婶婶给挖。自己挖掌握不好力度,容易得毛病的!”
她松开紧张得后背都僵了的来娣,推着许云海的轮椅回屋,在洗手盆里洗干净镊子,准备给齐大嫂送回去。
许云海自己转着轮椅在堂屋里头绕了几圈,脸上有点发烧。
他还自觉把几个孩子照顾得不错呢,结果来娣一个耳朵听不清他都没发现,赵音音才来两天,就注意到了。
赵音音送了镊子,又跟齐大嫂说了会儿话,一回来就看见许云海一副自责的神情。
她心里头一转,就知道这人肯定是有点受打击了。不过,她不能劝,这些读书人可越劝越觉得丢面子。
没管许云海,赵音音直接上炕,利落地开始拆被褥。
许云海转了两圈,问她:“刚刚我看你往来娣衣裳里瞅,那孩子身上是不是有啥疤?”
赵音音伸手比划了一下:“我刚刚瞅着,来娣脖子下面有这么大一块疤,以后夏天穿裙子可得露出来了。”
许云海看着她拆被褥的动作利落,看起来倒像是活做多做习惯的了。
“我大嫂对大丫头还行,对来娣实在是不好,”许云海叹口气,“可能是因为怀着来娣那会,都说是个男孩吧,然后生下来一看是个女孩。”
赵音音有点奇怪:“那她那么喜欢男孩,咋没把小宝带走?”
“她后来又搭上一个能给办回城的,估计是觉得小宝跟着她不如跟着我吧,”许云海对这个大嫂没什么好印象,“一开始她想只把招娣给我养,把来娣和小宝都带走的。”
“这就奇怪了,”赵音音想了想,没琢磨明白来娣亲妈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跟你大嫂还有联系吗?”
“没了,”许云海摇摇头,“她看起来是彻底想断了,估计现在嫁的那家也不想让她联系前夫的孩子。我连她的通讯地址都没有,她娘家也没什么人了。”
“这也挺好,”赵音音劝他,“不然你把几个孩子养大了,你大嫂回来一找人,不是更闹心么。”
这会儿功夫,赵音音已经把被褥都拆开了,许云海刚刚就想问,打个岔打过去了,这会儿才问。
“这几个孩子才来半个月,咋这么快就洗被褥?”
“不是洗,是浆洗,上浆,”赵音音把小宝的褥子指给他看,“你看这汗和泥,要是不浆这么睡上半年,能把褥子都睡破了,洗也洗不出来。浆洗了裹上一层浆子,以后才好洗。”
她一边洗,一边看着许云海:“你只是站不起来,手还是有劲儿的吧?这活儿我自己干着可费劲,等会儿你得帮忙。”
许云海一边有点觉得这女人犯懒,可是一边心里头又微妙地升起了一点别的情绪:不像是别人小心翼翼地拿他当个残废,赵音音这样的态度,倒叫他自在一些。
“行,怎么帮忙?我没做过这个。”
赵音音给许云海围上了围裙,叫他先在一边看。
浆洗衣服是个挺费劲的事儿,得先洗干净,然后在用面粉调制的浆子糊一层,最后再熨平。
照理说应该把被单放进浆水里煮,可是这家只有小炉子,锅也不够大,只能用手糊浆子了。
“用面粉浆?这还能睡吗?”
赵音音好笑地看着许云海:“你还真是大少爷啊,没见过浆洗的被子吗?就是硬了点,但是不管蹭多脏,一洗就跟着浆水都下去了。现在布票这么紧张,不浆洗,你家这么多孩子到时候咋办?”
她把面粉袋子下面的窟窿拿给许云海看:“这一小袋面叫耗子糟蹋了,也没法吃,估摸着有两三斤,拿来浆被子正好。回头还得再买两个缸,把粮食都放在米缸里,防止耗子偷。”
许云海想起来,前几天有人问他要不要猫崽子,忙问:“养个猫行不?前几天有人问我要不要猫崽子,也正好给这几个孩子当个伴。”
赵音音穿越过来也快半年了,对这个社会的物资匮乏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喂猫喂啥?窝窝头?猫也不能拴着养,几天不就跑了么。哪怕是鱼汤肉汤,也得优先给这几个孩子吃,不能拿去喂猫啊。”
连续被赵音音怼了两句,许云海不说话了。他看着赵音音把洗干净的褥单被面摊在饭桌上,又煮好了浆子倒上,两个人开始迅速地给被面上浆。
上浆简单,就是用手把面粉做的浆子尽可能地在布料上抹匀,不累人,还挺好玩的。不过四张被单褥单加起来也弄了有半小时。
上完浆子就要赶紧晾,晾好了或捶或熨,把浆洗的被面熨平滑了人才能睡。
许云海只是帮着弄些杂活,微微出了点汗,反而觉得身体轻透。看着院子里头晒了自家好些被单褥单,有点骄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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