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死了吗?这里是哪里?天宫还是地狱?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被打开了。
她侧首看到几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抬着一个床榻进来了,床榻上面躺着一个人,身上用白布蒙着,能隐约感觉到是一个女子的身形。
这群黑衣人走路的时候,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们把床榻抬到叶楚颜床边两尺的地方后就离开了。
全程没有看叶楚颜一眼,更没有说任何话。
叶楚颜对这场景有些错愕,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当真光怪陆离,和书上写的完全不一样。
她思索一会,觉得这里应该是地狱,自己正在受地狱之苦。
被束缚在这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躺在最奢华的鎏金床上,却如活死人一般不能动弹,受尽煎熬。
她忽然勾唇笑了。其实这样挺好,至少死后不用再见到裴修衍。
只是,不知道自己死后,乌沐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叶楚颜的嘴角有些苦涩,自己一个孤魂野鬼,为何还眷恋着红尘之事。
“小丫头,你醒了?”
这邪魅的声音惊扰了叶楚颜的思绪,让她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她眼睁睁看着那晟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龙袍,带着一个裹着黑袍,带着兜帽,看不清脸的老人进来了。
那晟的异色重瞳还是那么诡谲,更可怕的是,这套金色龙袍加身,让那晟不像地狱罗刹,更像地狱阎王。
他走进来,坐在了叶楚颜的床边,屋里的金光映照在他的重瞳里,流光异转,鬼魅无比。
那晟一边用那双诡谲的重瞳盯着叶楚颜,一边慢慢俯下了身子。
叶楚颜见那晟那双重瞳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闻到了那晟身上的龙涎香味,里面还夹裹着淡淡血腥味,她还清楚的感受到了那晟的呼吸。
这让她头皮发麻。
那晟见叶楚颜的表情便变了又变,觉得有趣至极。
他慢慢直起自己的身子,诡异地笑了一下。
“朕不过是有事耽误了一下,去接你的时候你便差点被炸死了。幸好我及时把你从牢房里救了出来。怎么样?你是不是很庆幸,朕去的比较及时。”
叶楚颜听闻此话,陡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她还活着,被那晟接到了这里。
这里是北荣皇宫!
这让她丝毫不觉得庆幸,只觉得恐怖。
那晟太喜欢叶楚颜这种恐惧、愤怒又倔强的样子了。就如她七岁那年,被自己拖入山洞时候的表情一样。
他继续道:“你是不是和当年一样,死也不想答应我?放心,大丰那个「叶楚颜」已经死过了,现在的是你是属于朕的。朕不光给你新生命,还要给你新身体。”
说完他走到旁边的床榻上,一把掀开上面的布,叶楚颜的眼睛瞬间睁得滚圆。
这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了。
那个床榻上躺着另外一个自己!
准确来说,是一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更加稚嫩,看起来只有十六岁的自己。
那晟指着那个黑袍老人道:“他会帮朕将你的魂魄移到这具新的身体上来。”
“裴修衍碰过身体,朕可不要。朕要你亲眼看着自己如何被赐予新身体。朕要你的身体,你的心都只属于朕,并且臣服于朕。”
说完,那晟拍了拍手,一群宫女从外面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盆鲜血,屋里顿时血腥味冲天,刺鼻无比,让人作呕。
宫女们将装血之盆放到了旁边床榻的周围,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然后无声退下了。
那晟对着黑袍老人微微颔首,黑袍老人用食指在其中一盆血里面沾了一下,嘴巴里不停低喃着含糊不清的咒语。
叶楚颜想到自己幼时曾在杂书上读过一段话:北海之外有转日族,可移魂换体,然,此法逆天邪恶,又极难练成,非圣贤之道。
她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只觉得可笑。
若是真有这样的邪术,不管多恶毒,那些帝王都会想办法实现,谁不想将暮之年换个新躯体,永远长生不老,永享人间富贵。
朗朗乾坤,怎么可能有这种鬼神之术?
眼前这一幕,让她怀疑书上写的是真的。
那晟这个疯子真的找来了转日族的人给自己移魂。
这事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黑袍老人念完了咒语,飘然来到叶楚颜面前,抬手就要用沾血的手指去点叶楚颜的额头。
叶楚颜见状,着急的想要去咬自己的舌头,她的夙愿已完成,活着已无意义。
此刻不管是真是假,她宁愿咬舌自尽而死,也不要占用别人的身体,更不要和那晟这样的疯子扯上关系。
她咬了几次都没成功,这才惊觉自己的牙齿根本没力气。
那晟这疯子到底给自己用了什么东西,自己居然无法控制身体,更无法咬舌自尽。
她有些心惊胆寒。
那晟将叶楚颜的这些咬舌求死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他笑的更加诡异了。
“朕就喜欢你这宁死不屈的脾气,小丫头,你越是这样,朕越是喜欢。”
叶楚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袍老人重复刚才的动作,一次一次的沾血,一次一次的点自己的额头。
屋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黑袍老人嘴巴低喃的咒语越来越快,那晟站在一边,唇角噙着诡异的笑,淡定自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叶楚颜几乎要绝望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意识开始涣散,眼皮如坠千斤之石。
最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第98章 道别
七月初六,距离大理寺爆炸案过去一个月整。
白芷正枯坐在屋里发愣,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她慌忙起身,一路跌跌撞撞跑去开门,打开门,有些错愕。
是乌沐……
乌沐穿着一身白衣,背着一个黑色包袱,整个人沉静无比。
“乌少主……你……你……”结巴半天,白芷不知道如何开口。
乌沐抿了一下唇,淡淡道:“我要带着阿颜走了。”
白芷抬眼看到乌沐身后的包袱里隐隐约约露出的灵牌,她的眼圈瞬间红了。
叶楚颜下狱那天,她得知消息当场昏厥了过去。
更让她震惊的是,当天晚上,韵锦布庄的周掌柜来了,还带来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给自己的。里面说已经在自己成亲的前一天,就把布庄转到了自己的名下,让自己和严削以此为生,以后好好生活。
一封是给严削的。里面说裴修衍已经把严削送给她了,若是严削拿她当主子,以后就好好对自己。
自己跟着叶楚颜这么久,到了这一步,怎能不明白主子的真实意思。
主子把自己的后路全部安排好了,在出事之前,让自己和严削离开了王府,给自己留了一个产业,还给严削留了书信,让严削不要因为出事和自己生了间隙。
原来主子从来都没原谅过王爷,为的只是报复。
她看完信哭到不能自己,严削始终沉默不语。
她出去求主子曾经认识的人,和叶家曾经的朋友,求他们帮忙想想办法,帮忙去救主子。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们纷纷避之不及。
她想去看主子,她在大理寺外跪求了几天,却没能进去。
她每日以泪洗面,结果严削却在行刑当天早晨突然不见了,没留下只字片语。
行刑当天,她不敢去刑场,不敢看着主子被凌迟,坐在家里不敢出去,直到听到巨大的爆炸声。
后来她才明白,严削心里还是始终拿裴修衍当主子,裴修衍逃了,严削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她安慰自己,如此也好,主子被炸死也好过被凌迟,严削这种负心汉走了就走了。
她想去为主子收尸,却得知乌沐已经带走了主子的尸骨,乌沐为此放弃了一切,才求得皇上赐婚。
大婚那天很多人都去参加了,现场之人无一不为之动容,因为乌沐抱着主子的灵位举办的婚礼,灵牌上面写着:吾妻叶楚颜。
白芷以为,这世上都是严削和裴修衍这种负心汉。
参加完乌沐和主子的大婚她才知道,原来也有乌少主这样的痴情郎,只是……情深不寿。
白芷痴痴看着乌沐后背的包裹,心酸难耐。
主子泉下有知应该会开心,她幼时游走四方的愿望,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她耷拉着肩膀,低声念道:“走吧,走吧,走了也好……”
乌沐见白芷不停念叨这几句,以为白芷想到了严削出走之事。
“阿颜让你嫁给严削的本意一定是希望你能幸福。只是,没想到严削……”
“就算没有严削,你有布庄维持,以后也能衣食无忧。”
“阿颜走了一个月了,乌家的事情我也处理完了。我今日是特地带着阿颜来向你告别的。”
“你与阿颜主仆一场,阿颜一直拿你当姐妹。我想,阿颜走之前应该很想看你好好的活下去。”
白芷听闻此话,再也绷不住了。
她泪眼模糊,跪在地上对着乌沐深深磕了一个头,颤颤巍巍道:“乌少主,我家主子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她……”
乌沐微微垂眸,捂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他把叶楚颜的木雕装在了心口胸衣夹层里。每次摸到这个木雕,他都觉得阿颜还在,只是换了方式陪着自己。
“嗯,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直到乌沐转身离开,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白芷这才跪坐在地上嚎嚎大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主子若是当初嫁给乌少主,这一生是不是就不会活得这么苦?
※
八月,炎阳如火。
叶楚颜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自己三岁的时候,叶楚卿要带着她一起去捉蝉。
她那个时候尚不会功夫,只能瞪眼看着叶楚卿运功爬上了高高的树,自己在下面着急得直嚷嚷。
“阿兄,我也想上去。”
“阿颜,你跟着我学武吧,学会以后,你也能爬上这高树。”
“好啊……”她兴奋得直拍手。
叶楚颜猛然惊醒,梦里的蝉声变成了现实,外面真的蝉声阵阵。
她发现,头顶还是那个鎏金装饰,不能动弹的感觉依旧那么熟悉,所有的回忆瞬间恢复。
这里还是那晟的北荣皇宫!
她羞愤无奈又绝望。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那晟缠上?
一个白衣小宫女端着洗漱水进来,见叶楚颜睁开了眼睛,激动得有些失态。
语无伦次道:“醒……醒了……”
说完,她放下水,慌慌张张地跑出门。
叶楚颜隐约听到,她对着屋外的其他人说道:“醒了……醒了……”语气里带有难以形容的庆幸和喜悦。
小宫女再次回到屋子,兴奋得眼底带泪,她怕失态,慌忙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用帕子拧了水,细细帮叶楚颜擦了脸。
叶楚颜很想问她,自己移魂成功了吗?现在是哪一天?可惜,她不能发声。
刚擦好脸,那晟大步流星地进来了。
小宫女吓得慌忙跪下。
那晟没穿龙袍,而是穿了一身翡翠色交领常服,衣服和他右眼的重眸的颜色一模一样,这让他整个人邪魅得厉害。
他见叶楚颜用眼睛怒视着自己,恨不得从自己身上啃下来一块肉,兴奋地哈哈大笑。
“小丫头,朕喜欢你这喷火的样子。”
说完,他连击三掌。
很快有太监端来了一碗乌黑的东西,味道香的诡异。
那晟接过碗,坐到叶楚颜床边。
他一手端着碗,一手轻轻摩挲叶楚颜的头发。
“这碗药喝了,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你就恢复正常了。”
叶楚颜把视线转向了那碗药。只要有了力气,她立马咬舌自尽,死也不和那晟这样的疯子在一起。
那晟见叶楚颜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手里的药碗,硒笑出声。
“你是不是在想,有力气了就立马咬舌自尽?”
“放心,朕这么辛苦去接你回来,怎么舍得让你死。”
说完,他厉声道:“带进来!”
一群侍卫很快押着几十个女人进来了,这群女人都是即将临产的孕妇,肚子大得吓人。
她们被布塞住了嘴,个个如惊弓之鸟,抖如筛糠,嗓子里不断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叶楚颜心里猛然一惊,这个疯子又想了做什么?
那晟挑挑眉,幽幽道:“朕会亲自喂你喝这碗药,喝完以后,你可以选择咬舌自尽。不过,只要你敢死,这群孕妇就会为你陪葬。你下了地狱记得给她们道歉,因为是你害得她们一尸两命。”
说完,他极其温柔地将药都灌到了叶楚颜的嘴巴里。
在这种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下,伴着旁边一群孕妇的呜咽声,他这番温柔的动作,简直让叶楚颜惊骇。
那群孕妇惊恐又渴望地望着叶楚颜。她们和她们肚子里孩子的命运都在床上这个少女的身上。这一炷香的时间,对这群孕妇来说,漫长的可怕。
叶楚颜的身体终于有知觉了,她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让自己距离那晟远一点。
“疯子,疯子!”
除了这个词,她实在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来形容那晟。
那晟对着那群侍卫挥挥手,侍卫们把孕妇带了出去。
叶楚颜着急道:“那晟,你说过只要我不咬舌自尽,你就不杀她们的。”
那晟忍不住从胸口发出一阵愉快的轻笑声。
“朕只是让她们把人带下去,没说要杀了她们。朕一向一言九鼎,只要你敢自尽,朕立马找一群待产孕妇为你陪葬。”
叶楚颜紧紧握拳,手脚直抖。
她活到现在,从未遇到过那晟这样的疯子。丝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暴戾残忍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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