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不知道,我的夫君如此老谋深算。”
乌沐被叶楚颜说的耳尖微红。
“阿颜,我也不想骗夏侯淮。可是你我身份特殊,他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我当然知道,你怕连累了无辜之人。”
叶楚颜伸手捏了一下乌沐的耳尖,心里一下就充满了力量。
她不再是一个人担惊受怕地想着逃走了,而是和乌沐在一起。
他如此聪慧,如此细密,将一切可能的变数都考虑到位了。
乌沐帮叶楚颜整理好面具,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让叶楚颜到屏风后换上。
他在屏风外对着镜子给自己贴上了人皮面具。
等到叶楚颜换好衣服,她变成了一个身材羸弱,为了强行让自己显着高大,穿着不合身衣服的病弱少年。
面色有些蜡黄,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垂下头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是她。
不过抬起脸可以发现,瞳仁依旧灵动。
而乌沐则成了一个憨厚老实的青年男子,除了双眸黑亮,整张脸普通到不行。
乌沐见叶楚颜出来,从包裹里翻出了一个白色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撒在了屋里。
而后又往她身上撒了一些。
“这是遮盖味道的东西。”
“我担心去掉镯子后,你身上还是有追踪之物的味道,小心为妙。”
“那晟的人很可能会再次过来,现在我们没时间洗漱,只能用这个方法盖住味道。”
“阿颜,你忍一下,这个味道有点难闻,不过迷惑猎犬鼻子的效果很好。”
叶楚颜身上顷刻间染上了一股淡淡的苦味。
她站在原地,任由乌沐将粉末撒在自己身上。
见乌沐蹲在地上,细细将药粉撒在她长袍的衣摆上,她的嘴角有些苦涩。
“乌沐,离家出走的那三年,还有你游走江湖的这段时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他一定见识过很多江湖的险恶,才会这般谨慎,把人皮面具和遮味道的东西随身携带。
可是,即使见识过险恶的人心,他还是保持着一颗最真的心,未被污化。
乌沐顿了一下,敛下眸,淡淡道:“阿颜,你别难过。我没吃过什么苦,只是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话让叶楚颜眼眶酸胀。
这个傻子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这么心疼。
她好想上去狠狠抱着乌沐,告诉他,自己想用一辈子来补偿他。
可是现在情况不允许。
弄好这一切,乌沐直起身子,对着叶楚颜笑了一下。
“好了,我们下楼吧。”
因为鹰师的人刚搜查过没多久,住客们都在自己屋里不敢出去,生怕出去被人抓住盘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走廊上几乎没人。
乌沐带着叶楚颜,很顺利的下了楼。
两个人来到六楼,找到了夏侯淮安排好的普通房间。
进了房间,乌沐并未点灯,借着月光,摸黑把东西放置好,一把将叶楚颜紧紧搂在怀里,狠狠吻了她一下。
然后松开她,沉声道:“阿颜,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出去把镯子处理好回来。”
说完就要走。
叶楚颜扯住了乌沐的手,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镯子?”
“找一只野猫,绑在它身上。”
“那晟若是追踪这个镯子,就要跟着野猫满城乱跑。一时半会不会再来搜这个客栈了。”
“夏侯淮做过一个可御风飞行之物,我刚才看了一眼工图,已经记在心里了。趁着那晟追踪镯子的时间,我自己动手做一个。”
“在那晟捉到野猫之前,我们飞出星城。”
叶楚颜摇摇头,“不行,那晟的轻功太高了,我担心在城里还没飞起来,就被他捉住了。”
“我有更好的办法。”
“你去城中间的河里捉一条大鱼,把这个镯子放在鱼肚子,别让鱼死了,放好镯子再把鱼放回河里。”
乌沐顿了一下,微微惊诧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从河里逃走?”
若是镯子放到鱼肚子里,那晟必然会先去追踪这条鱼。
他这些天时常去河边散步,知道星城里的内河连着护城河。
那晟为了捉鱼一定会把河水搅个底朝天,找到鱼以后发现自己被骗了,回头就会再次全城搜捕,尤其是七濯客栈。
到时候就没人再注意内河了,他们可以从河里游出去。
叶楚颜看到乌沐的双眸黑亮的吓人,忍不住仰头亲了他一下。
阿兄说的没错,他果然七窍玲珑,只是一瞬间就猜到了自己的目的。
“是的,这个方法虽险,但是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今日若不是书上先辈的记载,我们绝不可能打开这个镯子。”
“这个镯子一定是那晟追我的最大仰仗,他很可能会亲自带人来捉我,你快去快回。”
这么多天的相处,她现在基本清楚了那晟的脾气。
那晟想要的东西,绝不允许失误。
说不定这会已经快到七濯楼了。
跳水逃走这一招,虚虚实实用了一次了,现在要用的话,等于趁其不备,出其不意。
“好,我明白了。”
乌沐不再耽误,捧着叶楚颜的脸,在她额角啄了一下,迅速开门出去了。
第121章 细犬
宦正青跪坐在豹尾殿前的地上,万念俱灰。
他眼睁睁看着那晟穿着那身红色喜袍,带着鹰师近卫军浩浩荡荡出了皇宫。
临走前还撇了一眼百官,阴恻恻地扔下一句话:你们若是不满,就自己登楼去祈天!
百官吓得面如土色。
登楼是帝王才有的资格,他们哪里敢?
宦正青仰头看着天上皎月,老泪纵横,悲从中来。
这会登楼祈天的时间已经过了,北荣国运在他们的帝王心里比不上一个跳水的女人。
那晟带着几百近卫军,牵着十几只细犬出了皇宫,朝着七濯客栈奔腾而去。
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气势汹汹。
马蹄狠狠踏在地上,震动了整条街道,扬起漫天尘土。
路上行人纷纷躲在两边噤若寒蝉。
大家谁也想不到,今天的万灯节会变成这个样子,取消了不说,他们的君王亲自带人出宫寻找逃走的皇后。
看这个架势,若是捉到皇后,估计要当场挫骨扬灰。
待到大部队走完,两边的百姓才敢出声。
“刚才穿着红衣骑马跑在最前面的,就是我们的皇上吗?”
“应该是。那双重瞳颜色诡异,果然和传说的一样骇人。”
“这皇后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在宫里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真想知道这皇后长什么样,让皇上为她取消了万灯节,还亲自出宫找她。”
“不知道这皇后到底为什么跑,当皇后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换成我,我也跑。光看皇上那双眼睛,半夜能吓死。”
那晟内功极好,这些百姓的议论声即使隔了老远,他还是能清楚地听到。
他面无表情地策马奔向七濯客栈。
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能找到叶楚颜,他一定要把今日在街上的行人全杀了!
大部队很快来到了七濯客栈的楼下,将七濯客栈全部包围了起来。
那晟站在门口,冷声道:“放犬!”
客栈里面的人见鹰师近卫军牵着十几只细犬冲了进来,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那晟骑马站在七濯客栈门口,紧抿唇角,面沉如水。
细犬狂吠着冲向楼上,挨个房间门口嗅闻,很快将所有房间嗅了一遍。
最后,一群细犬站在六楼的走廊尽头,对着窗户外面的巷子狂吠,叫嚣着要冲出窗户。
鹰师的人迅速下楼向那晟汇报了这个情况,那晟抬眼看了一下七濯客栈的整栋楼,连连冷笑。
他在镯子里滴了自己的血,这群细犬是经过栽培专门寻找自己用的。只要有自己血的东西,它们就能找到。
叶楚颜的虚虚实实玩的当真炉火纯青,居然从七濯客栈的六楼跳窗户跑了。
可惜,她不知道,只要带着那个镯子,不管跑到哪里,自己都能找到她。
那晟朝着近卫军使了一个眼色,“撤!”
鹰师牵着细犬冲出七濯楼,撒开了手里的细犬。
细犬没有了束缚,个个兴奋不已,疯狂吠叫着冲向了另外一条街。
那晟带着众人打马跟上。
一众人气势腾腾地跟在细犬后面,奔向了城中的内河方向。
叶楚颜一直躲在六楼的屋里,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和犬吠声,呼吸都快窒住了。
她不知道乌沐的药粉是不是能躲得过这些细犬的鼻子。
若是真的被细犬嗅出来,那晟只要上来,一定能认出自己。
她乔装后能躲过普通人的眼,绝对躲不过那晟的眼。
幸好,关键时刻,这群细犬去追乌沐带走的镯子了。
七濯楼的客人们见那晟带人走了,总算恢复了正常喘息,暴君的威压太可怕了。
他们纷纷开始小声议论,皇后到底躲到了哪里?
那晟跟着猎犬,一路来到城里内河的一处岸边,细犬们对着河水狂吠不止。
他忽然勾唇笑了起来。
叶楚颜当真聪明,在宫内跳水逃走是虚枪一晃,出来后,见到星城被封,竟然假戏真做,真的要潜水逃走。
幸好自己带着细犬出来及时,她游得再快,也比不上自己包围整个护城河的速度。
“来人,传朕旨意,调动星城所有船只,包围城内外所有河面!”
“会水之人全部下水。”
“朕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皇后!”
※
乌沐刚才将镯子弄好以后,见那晟带着大部队往这边过来,他借着夜色掩护,迅速消失在河岸边。
回到七濯客栈的房间里,乌沐一进屋,叶楚颜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松手。
乌沐反拥住叶楚颜,轻声道:“阿颜,没事了。”
“那晟最快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捉到那条鱼。这在之前,他不会再来搜查这里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叶楚颜长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的惊险让她一直悬着一颗心。
现在趴在乌木的怀里,她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
过了好久,乌沐出去喊小二送点饭菜到屋里。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小二送完菜,询问乌沐是否要香汤。
乌沐点头同意,小二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在这期间,叶楚颜一直躲在了屏风后面。
即使乔装打扮了,她还是能不见人就不见人,尽量避免麻烦。
等到小二走了,她才悠悠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乌沐细细帮叶楚颜净手了手,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自己坐在了她的身边,细心地帮她布菜。
“阿颜,折腾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快吃吧。”
叶楚颜对着桌上的几个小菜,眼圈有点发红。
她这一生终于等到了与所爱之人三餐两食,心意相通。
哪怕下一刻就去赴死,这一刻,她已心满意足了。
她扭头望向身边的乌沐,他正对着自己笑,笑得眼带星光。
叶楚颜缓缓翘起嘴角,笑道:“好……”
乌沐说自己不饿,一直看着叶楚颜吃东西,直到叶楚颜实在吃不下,才停止给她布菜。
吃完没多久,客栈的伙计很快送来了香汤。
乌沐怕暴露叶楚颜,只让小二送了一桶水。
望着放在屏风后面的这一桶水,叶楚颜和乌沐的耳尖都有点红。
乌沐红着脸,垂下头,支支吾吾道:“阿颜……你……你先洗……面具别摘,我们随时可能要走。”
说完,疾步走到了屏风外,找了一套干净的寝衣搭在屏风上。
叶楚颜看着屏风上的寝衣,也是面红耳赤,小声「嗯」了一下。
既然那晟一会半会不会再来搜查这里,她现在可以放心洗个澡了。
今天从宫里逃出来到现在,身上出了很多汗,确实不舒服。
洗好后,叶楚颜自觉地穿好寝衣走出来,俩人几乎完全不敢对视,乌沐耳朵全红了,匆匆进了屏风后面。
叶楚颜一边绞头发,一边听着屏风后哗啦啦的水声,一想到乌沐在用自己用过的水沐浴,就觉得心里如小鹿乱撞。
乌沐洗好后,俩人吹灭烛火,并排躺在床上。
各自心跳如擂鼓。
裴修衍签了和离书,乌沐在大丰的时候,和叶楚颜的灵牌举办了正式的大婚,还请冰人做了见证,办了婚契,现在是叶楚颜名正言顺的夫君。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忽然变得局促和羞涩了起来。
俩人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明显。
叶楚颜侧了一下脸,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乌沐满脸紧张和羞红。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具身子是否还是完璧。而且,她从前还曾为过人妻。
一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卑又难过。
她仿佛再次变成了死牢里那个配不上乌沐的叶楚颜。
她啜了一下嘴唇,声音有些干涩和嘶哑。
“乌沐,我……我……”
乌沐扭头看到叶楚颜双手绞在一起,敛着眸,神情落寞。
他怎能不懂叶楚颜的哀伤。
他侧身抱住叶楚颜,低声道:“阿颜,不管你是什么样,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体。”
“我们成亲的时候,你只是一个灵牌,我都不在乎,更何况你现在是活生生的人。”
他说话间,将下巴抵在叶楚颜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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