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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裴屹舟推门时,恰巧见了秦嬷嬷举着把油布伞,出了院门。他瞧了瞧天上纷纷扬扬的细雪,问身侧的冬青:“这么冷的天气,嬷嬷上哪儿去?仔细冻着了。”
冬青嘿嘿一笑:“嬷嬷牵红线、做好事儿呢,上东兴楼去见阿章的娘啦。”
裴屹舟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媒婆来过了?”
冬青并不知道就里,只记得前几日是来过一个胖乎乎的老太太,又自己在脑子里瞎编乱造了一番,张口就道:
“来过了,约莫有三四天了。前些日子我要给您说,才说了‘晓珠’两个字,您就说不要听,我就没说了。”
裴屹舟“哦”的一声,踌躇了一阵,面上仍是平静无澜。
良久,他才道:“昨天晚上,院子里有野猫叫,就在东墙根儿那边,你听见没?”
冬青也不知,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哪里来的,只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有啊。昨晚上下着大雪呢,野猫都在窝里待着呢,甚少会出来。大人是不是听岔了。”
裴屹舟淡淡一笑,三分无奈、三分自嘲,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接过冬青手里的大氅,往身上一披,就投身进了散乱如珠的细雪之中。
冬青拿着油伞正要去追呢,只听身后裴灵萱“哇啦哇啦”地乱叫了起来:“是哪个挨千刀的泼皮、烂狗,把腊梅花弄坏了!我专等着这一夜,养了好些日子,要看腊梅上堆着雪的!”
冬青转眼去看,东墙根儿那边,陶罐碎成了几片,梅枝散乱、梅花七零八落,混在乱雪之中,拾也拾不起来了。
灵萱气疯了,左右现在她哥哥和嬷嬷都不在,这个院儿里她是老大,便一径把脏话全骂了出来:
“是哪个?站出来!有胆子做没胆子认!没名堂的贱狗骨头儿、吃瘪一辈子的小油嘴儿、头顶生疮的怪狗才、脚下流脓的贼囚根子!”
冬青灵机一动,登时明白了,只听灵萱越说越玄,简直听不下去了,苦着脸道:“二小姐别骂了,我知道的,是野猫!”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此猫姓裴,性别男。
第54章 藕粉白糕 ·
晓珠一身男装打扮, 头上是一顶青皮小帽儿,身上穿着青布袄子,两道眉毛画得粗粗的, 脸颊上一溜儿的雀斑,活脱脱是个小号版的冬青。
秦嬷嬷与她同坐在马车上,一同往花照壁街的百灵巷去。——因阿章遇着了晓珠,便打算在此长住,特特赁了个院子, 把一家人从客栈里接了出来。
秦嬷嬷前日已送了拜帖去, 那曹氏一听说是知县大人家的老嬷嬷要来,吓了一大跳。她起先还很是看不起晓珠, 觉得自己儿子虽也是从沈府出来的, 却是发了迹的,她一个与沈家公子不清不白的丫头, 哪里配得上。但拗不过儿子喜欢,勉勉强强地应了。
接了秦嬷嬷的拜帖,她心思一下子活了, 只想着攀着裴知县这点关系,儿子的生意会好做得多, 富贵荣华如在眼前, 当下把家里收拾得妥妥帖帖的, 只等着秦嬷嬷上门。
马车上,秦嬷嬷正吃着一片藕粉桂花糕, 边吃边叹:“晓珠, 无怪乎人人都喜欢你。人又乖手又巧的, 就是这一片桂花糕,我吃了, 也恨不能你是我的女儿。”
晓珠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小帽子:“嬷嬷快别笑话我了,我现在是男孩儿呢。昨日药铺的老板说了,我吃了这粗嗓子的药,不可多说,说多了就要露馅儿啦!”
她眉毛粗粗、嗓子粗粗,眉目间活泼灵动得很,秦嬷嬷恍然间想起了几十年前的林沁雪。出嫁之前,小姐也扮作男装满街地跑,只把自己急得不行。
秦嬷嬷忍住了叹气,又吃了一块藕粉桂花糕。这糕还热乎乎的,应是才做好不久的,味道清甜,口感软糯,一块一块亮晶晶的,上门还撒着满满的干桂花。
这个晓珠,嘴上说着不喜欢曹氏,前来拜访,还是起了大早亲手做了藕粉桂花糕,送与她的那一盒用红纸包得好好的。
再不喜欢,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便是涵养、是气度。
秦嬷嬷心道:长得好、心又善,甚至有些大家风范,只是可惜,出身低了些……
说话间,百灵巷到了。着男装的晓珠抢先挑起帘子下了车,撑开伞挡雪。
秦嬷嬷匀面整髻,白发藏得一根也瞧不见,皱纹也都让细粉敷住了。她身着通袖妆花缎子袍,手里捧个精致的小手炉,矜重端庄地下了来,看上去,哪里像什么下人,分明是哪家高门的老太太。
晓珠却是知道,秦嬷嬷越是这样,越是在为她撑面子,心中感动不已。
二人抬眼望去,阿章家小门小户的,台阶倒是扫得干净,门前还挂着两个红灯笼。
晓珠去扣门,门里的小丫鬟只开了一条缝儿,眼睛朝两人一瞄,怯生生问道:“你们找谁?”
晓珠答了,却听见里面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丫鬟听了,大吃一惊似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砰”一声就把门关紧了,倒把晓珠吓了一跳。
秦嬷嬷见了,对阿章家的印象登时就打了个折扣。男人在外面,个个是光鲜靓丽的,什么也瞧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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