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应岚虽仍在笑,但却面色微冷,潋滟明润的眸中破天荒带着一抹困窘的无措。
倘若不是一走了之会教毫不知情的文卢氏不明所以,十分尴尬,应岚真想当场走人了。
贺书淮想了想,终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未再犹豫,抬手默默地将那只珠花簪在了应岚鸦色的发间。
小商贩见买卖做成了,态度却还是如方才一般热切,他看了一眼明艳动人的应岚,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道:“这位相公可真会挑,这只珠花可真衬您家娘子。”
应岚抿了抿唇,并未说话,贺书淮亦垂头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却看着好似苦苦的。
氛围微僵,文卢氏的心中生起些疑惑来,她不由得多看了疏离又别扭的两人一眼。
而不远处,容弘抬手撩开马车锦织的飘帘,淡淡的目光望向应岚所在的方向时,所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这样的一幕。
明艳娇俏的女子微微垂首,面颊不知是因日光照耀得有些热了还是因为羞怯,隐隐被染成了艳丽的绯色。
而女子的身前,翩翩温雅的素衣公子,正抬手为她簪上一只玲珑别致的美丽珠花。
此人此景,当真可入画中。
空气中的温度似是越来越低,陈忠垂着脑袋站在一旁,只觉得脊背上满是冷汗,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久久,久到陈忠都觉得时间停滞了一般的时候,才听到容弘沉冷的声音毫无情绪地响起。
“回宫。”
……
濡墨的笔尖顿了许久,直到在明黄色的柔细宣纸上落了一个重重的墨点,看上去十分不美观,执笔之人这才回过神来。
将那宣纸揉作一团,随手扔到一旁的废纸篓中,容弘的动作看起来散漫,却又带着难以排遣的烦郁。
陈忠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侍立在一旁,恭敬板正得像个不能说话的石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来。
他这个与陛下关系亲近的大总管都尚且是如此,更莫说殿中其他侍候的宫人了。
整个宣室殿都鸦雀无声,噤若寒蝉,仿佛落针可闻。
容弘终是放下了手中的那只狼毫,有些疲倦地倚靠在身后的石青团龙软枕上,然后抬手搭在了自己紧皱的眉间。
陈忠见容弘这般烦闷的模样,自知是不能再继续装死下去了,他倒了盏温度正好的茶水,然后放在了容弘的手边。
声音恭敬的,陈忠笑道:“陛下,喝口茶解解乏罢。”
容弘不曾说话,亦不曾有所动作,只是仍旧倚靠在那里,好似已然睡着了一般。
陈忠轻轻地看了容弘一眼,心中一叹,待正要收回视线,眼睛的余光却不经意扫在案上看了一眼。
待到垂下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案上那张明黄色的宣纸上所写的是什么时,陈忠忽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怀疑自己是看走了眼,但联系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陈忠却又隐隐觉得要将那位娘子接进宫来一事,陛下不是做不出来。
只是陈忠未曾料到,陛下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名正言顺地册封那位娘子为贵人。
正在心里暗暗纠结着是否应该隐晦委婉地劝阻陛下一两句,陈忠忽然看到容弘站起身来,往殿外去。
外面天已入暮,陈忠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陛下这是又要出宫去贺家。
……
散落的罗帷中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隐隐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渐渐平息。
疲乏无力的应岚软软自容弘的怀中抬起头来,白细的纤指拽着他中衣微散的领口,声音听起来微有些沙沙哑哑的,但却甚是柔和动听。
“陛下怎么了?”
说着,抬眸见容弘神情仍旧淡淡的,仿佛不为所动的清冷模样,应岚不由得抿唇笑了一下,然后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颔。
容弘任她亲着,明明清隽的面庞已染绯色,却还是垂着小扇般浓密的羽睫,一副落寞寡欢的沉郁模样。
“你今日为何同贺书淮在一起?”
温热的柔软触觉不断地落在下颔上,容弘难以抑制地微喘了一口气,方才垂眸这般问眼前近在咫尺的应岚。
罗帷掩住了外面亮着的灯盏,漏进来的只有柔和模糊的光亮,应岚抬起尚还带着几分雾气的乌润眼眸来,有些好笑地去看满面郁色的容弘。
原来他心情烦闷,是因为这个。
柔软香甜的唇瓣如馥郁的花朵一般,轻轻浅浅地印在容弘的唇上,应岚鲜少这般主动亲吻容弘的唇,是故这倒教他微沉的面色稍缓了一些。
容弘望了应岚一眼,虽然面色有所缓和,但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道:“别以为亲朕一下,便可以敷衍过去。”
应岚闻言,只觉得他这话简直醋意冲天,心中不由得越发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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