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枢进说:“南京大地方风气开明,小门小户的女子也有时常出门上街的。“
王敏正方知南京女子出门是常事了。
进了家门,大家坐定,陈姨娘拿出条帕子就要抹泪,王枢进抬手止住,“快别如此,我接你来不是哭的,不要坏我一场兴头。”
陈姨娘干揩了两下眼,也不作哭样了,叫了声大人,怪欢喜的。
王枢进把着儿子的手说:“我儿,到了南京好好散心,不要想那些旧事,爹主意替你再寻一门好亲,你青春大好呢!”一面说一面让人倒茶来吃,山东跟来的婆子说:“大人,家中无柴还没烧水。“
王枢进拍了拍头,笑说:“我是糊涂了,“又掏了一块银子,对小厮说道:“街口叫热水来,另外叫两样菜。”
婆子奇道:“这南京城里连热水都做买卖吗?”
王枢进道:“你跟着小厮去吧,也认认路往后好买东西。”
婆子惊道:“大白天我妇道人家跟着男人上街走吗?”
王枢进一时跟她扯不清,就指着后头那个小丫头说:“你跟着去吧?”那丫头年纪轻轻刚从任城来到南京正是新奇的时候,巴不得出去看看,得了这声忙不迭应了一声,喜出望外跟着小厮就走。
婆子眼看着他们双双出去了,在一旁张着嘴说不了话来。王枢进对她道:“你别在这儿站着了,去房里替姨奶奶理理。“又拉了陈姨娘在另一边坐下,笑问:“在家中可好吗?一路上颠簸了,紫云为什么不一起带来?”
陈姨娘满面添笑地说:“大人你还不知道呢,紫云那丫头有了喜信了,也有五六个月了,年下你就要添孙了。”
王枢进听了大喜过望,问儿子:“这事可真吗?”
王敏正点点头,“我正想和爹说呢,既然紫云都有喜了,我也不用再娶亲了,过两年给她扶正了吧?“
王枢进看了儿子一眼,失笑道:“这是什么说法,平白让人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长房长孙把个妾扶正了做什么?你要是人到中年懒得再娶还好说,你十八岁一个公子哥儿,该干这事吗?哪个想出来的?“说着,看在陈姨娘脸上,陈姨娘忙叫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儿。“
王敏正说:“爹,这是我自己想得.”
王枢进看着儿子长叹了一声,“昀哥儿,是我害了你啊!这头一门亲事定得不好,你一个少年人难免灰了心,你放心这回爹一定给你找个好的,不要那死水木头似的,找个青春活泼的,让你们齐眉举案。”
王敏正听到这里也不好推得,只宽慰他爹说:“爹,这人有生老病死,先头的事儿怎么能怪你呢?我好好的又不曾少块肉,她虽不能替我当家理事,传宗接代,她不是留了紫云在吗?到底并不曾亏负我什么?这再娶的事儿还凭爹做主,儿子没有什么好怪爹的。”
王枢进听了心中更加愧疚,良久说不出话来,外间有人喊:“是王大爷府上吗?送水来了?”
婆子应了一声出去接水去了,王枢进也收起情绪,“大家是来南京散心的,开开心心才好。”
王敏正和陈姨娘都点点头,婆子递了几块手巾上来,大家擦了把脸。一会儿,小厮和丫头提着两包东西回来了,身后一个跑堂的提着个食盒,丫头上来摆碗筷,一盘盐水鸭,一盘烧鸡,一盘白切肉,一盘酒糟鱼,一碗三鲜汤,一碗拌芹菜,一大盆米饭,还有方才买的蟹壳黄烧饼,王枢进同儿子先吃了,陈姨娘招呼丫头和婆子一起坐着吃了。
王枢进给了两封赏钱让管家和小厮外头吃饭办东西去了。
因家中来人王枢进两日不曾上衙门里来,到了第三日上,吴邦酒楼叫了两桌席,买了八盒点心,两坛百花酒,一起送到王家尽地主之谊的意思.
王枢进同儿子一齐迎出门来,嘴里说道:“是我疏忽大意了,该先去拜你的。“
吴邦说:“你家远客初到怎么倒来拜我呢?“
“快,昀哥儿,你见过吴世叔。“
王敏正上前行了礼,口称吴世叔。
王枢进见他身长玉立宽肩窄背,看他面如冠玉眉宇轩轩,不禁夸说:“王公子好相貌,今年多大年纪?”
王敏正不好意思道:“世叔过奖了,小侄今年十八岁。”
吴邦笑说:“这风华正茂呢,咱南京这地方天大的事儿也能在这儿散没了,过几天啊我和你爹带你出去逛逛!”
王枢进对儿子道:“还不快谢谢你吴世叔,好好行了个大礼。”
王敏正就上前做揖,吴邦摆手说:“用不着,用不着,公子太客气了。”王敏正心里也觉得自己爹太客气了,以为吴邦必是爹看重的朋友。
王枢进也不避讳让陈姨娘出来见礼,吴邦倒有些惶恐,王枢进不以为意道:“你我之间还算不得通家之谊吗?”
王枢进拉着吴邦同坐了,下面人摆上菜,王敏正和陈姨娘同席相陪,大家坐着吃酒说话。其间吴邦问起王敏正举业,王敏正惭愧道:“小侄自幼跟爷爷在任上,启蒙的晚至今天曾入过场。”
吴邦劝说:“像你们这样的人家,自不并同小户人家一样小小年纪就寒窗苦读,十七八岁就指着秀才活命,该有功名时是跑不了的。”
王枢进听了这话倒欢喜,跟吴邦道:“你不知道这孩子十二才启蒙读书,近年才起手做文章,我正为这个发愁呢。“
吴邦开解道:“这十七八学文章和十一二学文章是不一样的,大了学事半功倍,这学文章不在早晚,岂不闻大器晚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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