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园又帮说:“姑娘心里不舒服,在家闷着岂不是更难受,出去散散吧!北面鸡鸣寺台城正是好春光。”
一席话说得锦姐动了心,外头叫两顶轿子叫李希青陪着城里城外的玩去,锦姐在这种悠闲热闹之中把个日子混着,这年端午中秋沈澄借口读书也没往城里来,好不容易等到过年,沈澄虽来了,锦姐却被吴邦接家去了。
吴家二老见她也怪欢喜的,都说她有福相,就是官家做奶奶的。她说:“我爹不是个官儿吗?我官家一个小姐,还稀图官家奶奶做甚?”
吴老太说:“你小儿空不知事,官儿跟官儿不能比的,人说宰相门人七品官,说得就是他家了。”
锦姐冷笑了两声,撅着嘴也不说话。弟弟十岁已入了学堂,学名叫吴观,也追问:“姐姐,你要嫁王大哥吗?”
锦姐奇道:“哪个是你王大哥?“
“就是山东的王大哥啊?他爹王大人同他来过家里的,对我们可好了,他长得也好,跟戏台上演得周瑜似的,他还会使剑,送了我两把小剑,他要当我姐夫,我可欢喜死了。“
“呸!“锦姐站起身,”你们看他家好,你们嫁他去啊!“饭也不吃了,径自回房去了。
吴邦气道:“大过年的,你这是什么礼节?这什么家教?前些日子还好好一个姑娘现在怎么变这个样子了?”
刘姨上前劝道:“女儿家要嫁人前总是有些不同的,况且一下把姐儿嫁那么远,她心中不自在咱也顺着些。”
锦姐在房中起想越气,心道,敢情这一家人都受了人的好处,上赶着卖我呢!
一会儿刘姨装了几个菜送来,“好姐儿,你别生气,你弟弟半大个孩子知道什么,好好的把饭吃了,你再过两个月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几时再回家吃顿饭呢。”一句话说得锦姐也心软了,拿起筷子端起了碗,刘姨就在一旁看着她,“好姐姐,你千万听刘姨的话,刘姨是自小看你大的,也舍不得你将来受苦,你有气只在家使使罢了,到了人家可千万别淘气。先不说他家是什么人家,只说你一个姑娘家离家千里之外,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在他家闹出事来,哪个给你出头?那内宅的门关关紧紧的,打死骂死也是常有的事,虽说你是正牌奶奶,变过脸来打发到下房里睡,衣食不周还不如下人呢。你千万忍得让得,有什么事儿时常传个信到南京来,我们家中也好有个主意。“
锦姐儿听了这番话,问:“姨,这话是哪里来的?我爹让你说来吓我的吗?”
刘姨看了一眼门外,“吓什么吓啊,你爹还让我别跟你胡说呢,我是做丫头的出身,那跟我一起出来的,有做通房和,有做妾的,也有做妻的,像我这样的已经是烧高香了。”
锦姐看了看春园,春园又看了看锦姐,两人心里都踌躇极了。过了初六,锦姐闹着要回城,刘姨留她也留不住,吴邦一路上嘱咐她,“你在家中好好做些针线,看看《女诫》,《列女传》,出了门是给老子娘长脸的,不要干出不成人的事来,我与你王伯伯是多年的交情,为你这桩亲只有我们攀他的,没有他家沾我们的,你到了他家要听丈夫的话,要勤谨,要贤德,他家大门大户的,你当奶奶的不要跟小娘们置气,好好的拿出你的气度来,为王家当家理事,开枝散叶,也不枉我和王兄相知一场,结的这门好亲。“
锦姐听得心中不自在,只催着轿夫快走。到了家,锦姐人也不叫直奔楼上去了,吴邦跟杨佑抱怨了半天,“自幼好好一个孩子,临出嫁变成这个样子了,天天秋风黑脸的,我们看看就罢了,上了人家怎么办?”
杨佑宽慰姐夫说:“您男人家不知道,临出嫁没有好脸的,那哭嫁的女儿多呢,不用愁这个。”
吴邦又拿出一百两银子说:“她刘姨也备了点东西,都是孩子私用的,其他的还要你费心,不能让她空空的到人家去。”
杨佑说:“五百两定钱在我这里放着,姐夫另外拿钱做什么?”
吴邦说:“我养女儿一场没什么给她带走的,怎么还能使她的钱呢,她将来到山东手里哪能没钱呢,那定钱一分不动还让她带在身上,我这里百两银子替她买点零碎东西。”
杨佑就收下了,李禁又出来陪着说话,吃了两碗茶,吴邦有事就告辞,在院里向楼上喊道:“锦姐儿,爹走了。”
只听春园回说:“姑娘睡下了,大人好走。”
吴邦长叹了一声,出门走了。
他一走杨佑也上了楼,见锦姐黑着个脸嘟着个嘴坐着,问:“怎么了?”
“姨母。”锦姐把委屈一股脑倒了出来,把家中吴老太的话,弟弟的话,刘姨的话,路上爹爹的话一一说了,“好姨母,这不是把我往坑里推,活活卖我吗?”
杨佑听了也平常,“傻孩子,你别听你刘姨吓你,她是个没娘家,做丫头出身的,说出来的也是做小娘的话。那山东任城能和咱南京比?凭他家多大的权势,也遮不住南京的天,眼见放着秀才在南京城里,他们敢把你怎样?再说王大人和你爹是什么样的交情,费了多少心结这门亲,为得是两姓之好,没得是生仇吗?至于你奶奶,她嘴里的话从来没有中听的,你家里没人治她,这么多年越发不会说话了。”杨佑这边还在劝,外边沈澄和李希青过年拜了卢先生回来。此时听见声音,锦姐蓦地站起来,“这不是云哥儿来了?”
杨佑说:“是的,你们兄妹也好日子没见了。”
锦姐急急跑出门,站在楼上喊:“云哥儿。”
沈澄听这声儿,一抬头眼前不是锦姐儿是谁?一个在楼下站着,一个在院里站着,两相呆看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杨佑招手:“站着做什么,你妹妹回来了,你们上头来玩儿。”
李希青推着他上了楼,锦姐儿泪眼汪汪望着他:“云哥儿,你好狠的心啊!”
“妹妹,你别哭嘛。”沈澄拉住锦姐的袖子:“有话我们进去说。”沈澄同锦姐在房里坐了,李希青朝春园使了个眼色,“你替我理理屋子去。”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相对坐着默默无言,最终还是沈澄先开的口,“妹妹近日在家可好吗?家里东西都置办好了吗?吉期定在哪日呢?”
锦姐抬手就打了他两下,“你是故意损我吗?”
沈澄拉住她,“好妹妹,你不损我就不错了,我怎么还损你呢,只为我是个该避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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