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繁音抱膝坐在床上,下巴搭在膝盖上。门窗都紧闭着,瞧上去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偏过头,抬眼望向顾衡。
顾衡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摸了摸她光着的脚,冰冰凉凉。他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又把她的脚捧在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看了,她服了药才上吊的,没受什么痛苦。”
“嗯。”戚繁音轻轻应了声,又想起燕娘,泪意涌上来,眼前茫茫。
顾衡看不得她含泪委屈的样子,低头亲吻她的眼睛:“别难过,我听说她到杭州之后,常璟很宠爱她,她过得还算不错。这样的境遇她还自缢,说明是真的想死,如今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求仁得仁,所以昨天她才会笑得那样轻松坦然,不是吗?
自己也该为她开心的,她终于解脱了。
戚繁音深深吸了口气,想道。
“谢谢你。”戚繁音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开口。
“谢我什么?”
戚繁音温声细语:“去年你不救我的话,那天晚上我也死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许想那些了。”顾衡打断她的话,他不需要她的感谢,他说:“我让他们盯着燕娘给的名单了,若是快的话,二月我们就能回京。”
戚繁音觉得他们这趟出来得太久了,回京好似都成了件很遥远的事。
“回京之前我想去寺里给燕娘立一块长生牌。”戚繁音努力睁着眼睛,不再落泪。
“好。”顾衡温声哄她:“改天我陪你一起去。”
第48章 现身
刘墨有早起的习惯,每日清晨醒了,洗漱吃过早饭后要先陪静茗逛山。静茗前几日缠着刘墨,让他编了一个小小的竹篓,可以用来装些小物什。她最近钻研药经,常进山采药。这日他们收拾妥当,正打算启程进山,屋外忽然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戚卓安牵着戚牧亭站在茫茫山雾里。
“这么早就有客来访?”刘墨拉开院墙篱笆,走近了一看,差点愣在原处:“济源!”
戚卓安是武将,身粗布素袍完全遮不住他的器宇轩昂高大伟岸,只不过九死一生看到故友,眼眶还是兀的一红,双手拱起,中气十足地喊了声:“楚晖。”
戚牧亭经过大半年颠沛流离,原先保养得精致的细皮嫩肉被风沙吹得黑黝黝的,已有小小男子汉的模样,他腰板挺得笔直,学着父亲也向刘墨拱了拱手:“刘叔!”
刘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这才牵起牧亭的手往屋里走:“快,进屋说。”
戚卓安一瘸一拐跟上。
刘墨注意到他的腿脚,不禁皱眉:“你受伤了?”
“在牢里的时候,他们用了刑,落下了病根。”戚卓安淡然说道。
“刑部这群羊羔犊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上进,动辄用刑!”好友是武将,却在那黑压压的地方落下伤筋动骨的旧疾,他气得咬牙拍了下圈椅的扶手。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戚卓安倒是淡然得很,伤痛已经发生,再愤怒、再悲怨,他也回不到那个完整健康的自己。不过刘墨的反应让他很是意外:“你好像并不意外我还活着?”
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年轻的时候秉烛夜谈,无话不说,时隔多年两人情谊犹在,刘墨没打算隐瞒,便把顾衡到访的事情跟他说了。
“怪不得,我碰到了训练有素的探子,我还以为京中局势有变,有人想请你出山,花了好些功夫才避开他们的眼线来找你。”戚卓安稍稍松了口气。
“这才是他的行事风格,永不把希望压在别人身上。”刘墨感叹,他想起顾衡的嘱托,又道:“之舟让我转告你,让你务必去找他一趟,不为公事,是私事。”
戚卓安琢磨了一下,宽大的手掌抚了把乱糟糟的胡茬:“我和他没有私交,谈什么私事。”
想起流落在外的音音,他颓唐地双手环住头:“这次来,我是有件事想问你。”
刘墨看他这副神情,便知他要问什么,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知道你出事之后,我进了一趟京,就是为了寻访侄女,但她踪影全无,我一直没找到。”
听到这话之后,戚卓安脸色变得灰白,神情颓败,威武的身躯看上去清冷得可怜,他垂首,重重锤了下桌子,桌子上摆着的几个杯盏被砸得跳了起来。
“是我没用!连女儿都保护不好!”他怒红的双目滚出热泪,只要一想要娇滴滴的女儿流落到烟花地,他心就痛得难以呼吸:“我的音音,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在朝中多年,根基深厚,当初被投入大狱,有很多人为他奔走。但皇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口咬定他心怀叵测,存有不臣之心,要杀他泄恨。
他们走投无路,眼看着行刑之日越来越近,最后一个曾受他恩惠的人拿刀抵着脖子主动要求去牢里换他出来。他们在牢里放了一把火,趁乱把他救了出来,而那个人被火烧得容颜尽毁,受尽苦楚,最后还为他上了刑场。
而他,则被送往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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