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人办事效率很高,经过一日的搜寻,很快便找到了正在玉京城外落脚的明钗。鹿鸣清回明光殿报信,道人已秘密搁置在一溪云,是否立即送入倚梧殿与崔娘子重聚。
贺兰桀道不必,要亲自去见过。
明钗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不事荆钗,看起来便是一副农家女的打扮,看来她借此伪装藏匿于城外,没人注意得到。但这人可信与否,贺兰桀须亲自过问。关于崔莺眠,一丝纰漏也不能有。
他往一溪云的正厅一落座,抬手于明钗便是一股风雷,她吓得不轻,两颊惨白,哆嗦不止,连忙趴跪地上求饶。
“殿下饶命,奴婢自……自崔家抄家以后,就离开了,一直待在城外,什么都没做!殿下饶命!”
贺兰桀不怒反笑道:“你与崔氏娘子,是何时相识?”
明钗颤巍巍地抖着嗓道:“回殿下,奴婢自小跟着娘子,哪一年记不清了,依稀五六岁上,就在崔府了。”
昨夜里,他问了崔莺眠一些关于这奴婢的话。只是信口一问,与现在面前跪着的人所说分毫不差。也是五六岁。不单如此,外貌、身材,甚至连腮上的一颗黑痣,都点的同一位置。
侍从递了一碗茶水给太子,贺兰桀伸手接过,茶盖在杯沿轻轻一敲,声音不重,却是在这厅里唯一的动静,落在明钗心里简直不啻雷鸣,她急忙抖得更厉害了,贺兰桀淡然道:“还记得,你们娘子喜欢吃什么?”
明钗一脸困惑地看了眼这个太子,但见他凤目凛凛朝自己压下,不禁绷紧了头皮,哆嗦道:“是、是枣泥香糕,必须是嵌核桃仁儿和瓜子仁儿的,不然娘子不吃。她挑食的。”
说罢,又凄苦地哽咽起来:“娘子以前在家中时,也是金尊玉贵的人儿,现在,现在流落到了北方,还不知道要吃怎样的苦!”
她这一哭起来,像是要没完没了!
贺兰桀被她抽泣的声音弄烦了,随手一挥,“鹿鸣清!”
一侧鹿鸣清捉剑抽出半截,龙吟一声,吓唬得明钗急忙鹌鹑似的缩起了脖颈,半点不敢有泪。
贺兰桀心中暗暗地道:原来她喜欢吃枣泥香糕,却从来没为她弄过,如今知道了,倒不妨令厨房弄一弄,好过她总挑食,在东宫才两个月而已,人都清减了。
贺兰桀看向明钗,低声道:“可知孤为何召你入宫?”
明钗连忙实诚摇头,一脸茫然。
贺兰桀叹了口气,道:“再说一件,只有娘子和你知道的事,孤便让你见她。”
“真的?娘子在哪儿?”
明钗一听,登时忘了尊卑体统,便要跳起来,鹿鸣清拔剑出鞘,横剑于太子身前,明钗的胸脯差点儿就撞上了他锋利得沁着雪光的剑刃,忙不迭跌坐回去,喃喃道:“好、好。”
她搜肠刮肚一番,随即道:“有一年,在崔府之中落进了一只风筝。奴婢恰好拾到了,风筝上有一行诗,奴婢以为是萧郎君写的,便自作主张拿给了娘子。那会儿萧郎君和娘子还没到议亲之时,私下碰面多了终归不好,奴婢还曾叮嘱他一定要常给娘子写信的。”
那风筝,是被眼前这奴婢拾取的。贺兰桀眸色一寒。
“风筝上写的什么?”
明钗委屈得眼眶通红:“太子饶命,奴婢肚里没什么墨水,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哪还记得写的是什么,又不是什么惊天的好句,娘子都说了,平平无奇。”
“……”这个婢女大概没能想到自己一句“平平无奇”便能让太子的脸黑沉如炭。
至于亲眼见过那只风筝的鹿鸣清,则暗中压下了笑意,忍回了腹中。
“滚吧。”贺兰桀淡淡一嗤。
于是便有太监和女史过来,将明钗领走了。
贺兰桀不悦地掐住眉心,一抬头,见跟前那厮竟胸膛微微震动,像是憋笑所致,猛不迭一道冷光暗箭送了过去,直插鹿鸣清胸口。
伴君如伴虎。鹿鸣清连忙求饶。
贺兰桀哼了一声,冷冷道:“再平平无奇,在她心中,也不过是萧子初的手笔罢了!”
鹿鸣清按下笑意,连声称是。
明钗跟随着两名太监一名宫女,穿过重重楼阁,但见两侧曲尺朵楼,朱栏彩槛,长桥卧波,复道行空,仿佛入了迷宫仙境,若非人指点,必要在此间迷路。过一道水纹缠绵的宫内河,行到花木萧森处,又有一道拱门。再往里,光线便仿佛暗了许多,但照例是雕甍绣闼,悉用朱红杈子,其间莺啼婉转,幽阒非常。
太监从身后推了明钗一把,“进去吧。”
明钗便浑浑噩噩进了倚梧殿,至内寝,泻玉报了一声:“娘子,明钗来了。”
明钗便低头迈入了房中,走进了内室。
崔莺眠正窝在床上睡懒觉,日上三竿了也还不起,明钗拨开帘帷,朝她行礼。
崔莺眠知晓是明钗来了,以后在这偌大深宫之中可算有人为伴,她按捺着激动,转过身来,骤然逢面之后,崔莺眠脸上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15/166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