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初怔忡恐惧, 双手紧捏成拳。可看沈辞架势,他是真不在乎自己死活的,萧子初一咬牙:“我要见贺兰桀。”
沈辞冰冷地转过眸光。
“你是何人,岂配圣人拨冗一见。”
萧子初陷入了彻底的无望。当日看到崔莺眠怀中抱着的娇儿之时, 他的那颗心就死了。原来这几年来, 莺眠到底是移情别恋, 爱上了贺兰桀。奇怪当那颗心死了之后, 在漫长煎熬的黑夜之中, 他却在反复地告慰自己,也许这是好事,这样他就可以不负阿竹。只盼望在临死之前,还能得见她一面。
“你见过阿竹么?”萧子初起身朝着沈辞奔来,但因为已经饿得形销骨立,身上更无力量支撑,他只能一步一瘸地爬到牢门上,左手抓住铁栅栏,铜盆里的火光一晃,将他没有血色的脸上仅剩的一点眼中的亮光放大了十倍。
看起来就像是充满希冀。
沈辞莫名心中一刺,皱眉:“听不懂你所说何人。”
萧子初莫名激动,怕打起栏杆,发出急促的响动:“我告诉你,就在日照沟的竹屋之中,你……你请她来与我一见,之后不管你们要问什么,我都坦白交代!”
因为过于激动,而他的身体难以支撑,萧子初的胸脯起伏波动极大,话没说完便开始喘。
沈辞并没有答应萧子初,火光找不见的黑暗之处,握剑的手凝持了半晌,他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
彭镇客栈。
沈辞停住脚,看了眼手里提着的新鲜打包好的热栗子糕,快步走进客栈之中。
客栈里,銮仪卫的人已经撤走了,只剩下乔茹竹一个人还在等待安置。他进去之时,乔茹竹正拨着窗帘,看庭院内的光景。客栈老板养了一窝母鸡,正在把饲料,鸡群争先恐后地抢食,蹦跶得欢快,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咯咯声。
沈辞敲了敲门,没有动静,继续敲了三下。
仍然没有。
当他第三次抬起手要用指节叩门时,房门却拉开了,乔茹竹裹着一袭竹叶纹素纱衣衫,清秀的脸颊上略带倦色,看到是他,目光停顿,仿佛敷水菡萏蓦地打开了苞子展开来,清亮无比。
“沈将军,你来了。”
这段时日,他偶尔会过来送些用品和吃食,来这里小坐说话,还请了大夫为她把脉,调理身子。对于乔茹竹来说,沈辞就是她的再世恩人。
她胡乱地看了眼自己的全身上下,确定没有一处不妥帖的地方,招待沈辞进门入座,便要看茶。
沈辞僵硬地迈进门,将东西搁在案上,入席跪坐,接她沏的茶,眉眼低垂。
茶吃完,他道明来意:“对不住乔娘子,当日事态紧急,将你仓促间安排在彭镇歇脚,现在风头已经过去,害你之人也已伏法,你从此可恢复自由了。我想——”
在她望向自己的眼波撞进来时,沈辞感觉自己头皮都发麻。
“乔娘子,你该回家了。”
乔茹竹听明白了。她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自然是要回家去的。可是这样的安排,难说心里什么滋味,清亮的光辉从眼中泼灭、坠落,沉入无声的黑暗之中,为了免教情景更尴尬,她不着痕迹地将垂着的眼睑转向别处,沈辞只能瞥见那一抹绿云底下白皙如瓷的耳后雪肤,心中更动。
窗外起了一片风,撩动她轻柔纤细的发丝,搔着不知谁的心事。
沈辞只听见她落寞的声音:“好,我听你的。”
乔茹竹起身,对沈辞微微笑了起来:“我们走吧。”
沈辞不知怎的,竟难起身就这么送她走,心中被一激,蓦地昂首道:“萧子初说想见你!”
这个名字让乔茹竹身体一凛,垂落身旁的双手攥成了拳。
……
乔茹竹第一次进昭狱,里边黑漆漆的,宛若一个无底洞,倘若不是手举火把的沈辞在前边引路,她孤身一人绝不敢进来。越往里走越黑,两侧的铜盆跳动的火焰宛如嚣张的鬼手,在墙壁上张开利爪。
她的脚步不知不觉就缓了下来,几乎不敢再往里深入。沈辞耳听八方,早有察觉,他伸手,将她的皓腕抓住,稳定军心。乔茹竹面颊燥热,似拢上一层烟云,脚步也不自紧与他同步。
到外侧,沈辞蓦然停了下来,乔茹竹也跟着停下,一颗心七上八下,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他。沈辞暗咬牙,沉默少顷,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交到她的手里,冰凉的刀鞘抵住掌心,乔茹竹一激灵,正要询问,沈辞清冷的嗓音从上面飘了下来:“留着防身,保护自己为先。”
虽然萧子初已经饿了几天,看来是不可能再有任何体力,且隔着栅栏,不会出什么问题,他还是塞了乔茹竹一把锋利的匕首,以防万一。
这把匕首乔茹竹紧紧握着,压在怀里,激烈的心跳有所缓和,终于神闲气定,她勇敢地迈向牢狱。
沈辞在逆光的一隅,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转角。
也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无比后悔,觉得怎么着都应该瞒下这件事,为什么要让她来见萧子初!他一定是干了一件全天下最愚蠢的事!
他像只被施了定身法的游魂野鬼,奈何不得,心中暗焦地等待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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