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细娘掩唇失笑,看了眼崔莳,又看了眼贺兰桀,转身与几位妹妹退了出去。
船舱里恢复了宁静,外头的艄公会看脸色,急急忙忙将船又摇了起来,画舫的鱼形头劈开水面泛着细碎银光的波浪,朝前而行。
“阿莳。”
他朝身后唤她,向她靠近。
她不理,贺兰桀握住了她的臂膀,她推开他,不耐烦地打掉他的手。
贺兰桀没了办法,只好激她:“真的吃醋了?”
她果然经不得激将,立刻扭头来,怒容红得像一颗石榴,“圣人放浪形骸,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有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名也要利也要,还拿皇后一介女流作筏子,瞧着让人犯恶!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贺兰桀笑:“所以,阿莳是在为皇后鸣不平?”
崔莳被问地缄了口,反正气就是下不去,却也不能否认。
贺兰桀叹道:“阿莳,我告诉你,我与细娘相识的经过。”
崔莳转过身,又狠狠推开他,斥道:“谁要听你的风月情仇!”
贺兰桀猝不及防被她推了手,低低地“嘶”一声,崔莳皱了下眉,但没有管,径直又回过了头,贺兰桀将手上的纱布一圈圈地解了下来,先前中了毒,掌心的肉已经腐烂了,就算是涂抹了药也没有好得这么快,后来又迸裂了一回,现在还散发着一股腐烂难闻的气息。
崔莳嗅到了气味这才慢吞吞转过目光,只见他的掌心竟是一片糜烂疮口,除了被她用匕首划伤的刀口,还有一大块褶皱不平的烧伤,和他胸口的是一样的。
先前他握过她的手,她还不理解,贺兰桀一国圣人手竟然那么粗糙。但后来省得了,他是个习武的人,手上多点儿伤口和茧子实属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但她没仔细看过,原来他的两只手连着皮肉全是大火烧伤留下的疤。
贺兰桀随身携带了伤药,重新涂抹上,扯下身下的褥子撕成长条,自己给自己包裹上,看他一只手处理不过来笨笨拙拙的样子,崔莳没忍住上前搭了把手,将贺兰桀一臂推开,沉声说道:“你笨死了,我来。”
他谨慎地抬起眸光,看向崔莳,她跪坐在他的身旁,双手替他将长条缠好,打上结。
“阿莳。”
他唤道,左手在她要退去时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我错了。”
崔莳冷冷道:“你应该同皇后说,没我的事儿。”
贺兰桀眼光黯淡,“你可愿意听我说。”
崔莳再一次摇头:“不愿意,你的事跟我无关。我只是不齿你这样的人,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让那么多秀女进宫,你说一句,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愿意当你的妃子,何必演这一出,还得全天下人陪你演,你是圣人,民生社稷的大事演一演也就罢了,何须要一个情深不寿的名,岂不是舍本逐末么。”
“阿莳……”他唤她的名字,她却再次狠心地背过身,只抛给他一个冷傲的背影,贺兰桀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失去了皇后的这几年,我的确意志消沉,借酒麻痹自己不在少数,酗酒贪杯,不可胜数。”
她不理,但他知道,她在听着。
“我也,记不清自己醉了多少次,酒量却炼得越来越大,慢慢地宫里的琼浆酒已经喝不醉了,我便有时扮作普通的商客混进西肆,到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找得到我的地方,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天亮了再回去。起初母后很担心,责骂过我几回,见拦不住,才撒手没管了。细娘是西肆里明华楼的老板,我问她买过几次酒,就这么简单。”
崔莳堵上了耳朵。
“细娘细娘的,叫得真是亲热!”
鬼才信他的话。
贺兰桀苦中作乐地一笑,从身后抱住她,慢慢地将脸埋在她的颈边,可怜兮兮地蹭她的后颈:“没有亲热,我只知道她叫细娘,卖的酒好喝,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崔莳才不会相信,但是,她这回看了他一眼,浑身冒疙瘩地道:“你撒开我,怎么像个小孩儿!无不无耻!”
刚刚是谁还要人家喊“哥哥”的!她为什么摊上了全天下脸皮最厚的狗皇帝!
贺兰桀不放,一直蹭,边蹭边道:“阿莳,我没有去过青楼,从来没去过……”瓮声瓮气的。
这话好奇怪,从没去过青楼,他的酒却是从细娘的手里买的,这是怎么买的?越说,越都是漏洞了,崔莳冷冷笑几声。
贺兰桀还在扭动,大有一种,她若不相信他便赖在她身上的架势,简直是越来越无赖了!
崔莳恼火不已,大声道:“再不撒开我,我把你扔河里了!”
“扔就扔吧。”贺兰桀无赖地笑道,“阿莳,我知道你舍得的。”
“……”
就在崔莳目光温婉一动,想到一个更妙的招之际,蓦地,从画舫两侧的水底破水而出十几个刺客,剧烈的水声响在耳畔,贺兰桀眸光骤变,迅速反应过来,环住崔莳将她抱起,足尖一点掠到了舱门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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