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宁叔父三个字,烟雨的心立时就一颤,她悄悄抬起眼睛,看向了正在说话的顾珑,盼着她能多说些。
顾珑便去问顾瑁,“若是宁叔父在,咱们不去问个安,岂不是不成体统?”
顾瑁直吓得头上冒汗,往宁舅舅惯常在的木屋那里望过去,倒隐隐瞧见了一个高高的身影正凭栏望过来,瞧着竟像是宁舅舅的好友一般。
“体统什么的不重要,宁舅舅最怕人打搅,咱们可别去了。”顾瑁怕的要死,连连摆手。
谷怀旗却登高望远,用手在额前支了个凉棚,望过去,有些兴奋地说道:“你们口中的宁叔父宁舅舅,可是如今的内阁大学士顾以宁?”
顾瑁抹了一把汗,搂紧了烟雨的手臂,怕的要死的说了一声是。
谷怀旗却兴奋起来,望着明质初道:“……前年靖远军打卫喇六城,久攻不下,兵部要撤兵,是不是这一位阁臣大人力排众议,写了千字军事谏言上书陛下,陛下驳回了兵部的奏疏,又将那千言策略书快马送到了你父亲的手里?”
明质初想起那一年攻打卫喇城艰苦卓绝的战斗,登时便心潮澎湃起来。
“是了。若不是有顾大人的力排众议,恐怕卫喇六城还在异族手中。听闻顾大人从未涉足过绥远之境,却能对境内舆图了如指掌,甚至连在哪里驻防都能言简意赅的说清楚……实在是当世第一大才。”
于是在场的女孩子们都惊呼起来,顾珑小声地说:“只知道宁叔父是金陵第一玉,却不知他在绥远还有这样的名声。”
烟雨悄悄地听着,心里头对小舅舅的思慕又猛涨了几分,她又叹了口气,听谷怀旗同顾瑁说话;“瑁瑁,你能不能为我和质初引荐一番?”
顾瑁愈发抱紧了烟雨的手臂,也不拿眼睛看谷怀旗,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成,宁舅舅这时候一定在会客,怎么能见你这种无名小卒。”
谷怀旗闻言坐到顾瑁的身边,双手合十求她:“你只要为咱们通禀一声,若是当真不见,咱们就乖乖回来。”
顾瑁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谷怀旗就把手里的七星瓢虫举在她的面前,继续恳求:“你若能为我引荐,我往后再也不吓你了,若是谁欺负你,我还能替你出头。”
这样的砝码好像有点儿吸引人,顾瑁想夺回七星瓢虫,谷怀旗却一下子别在了自己的头上,笑嘻嘻道:“再加一条,我明儿请你们在金陵最好的酒肆吃席。”
于是女孩子们都鼓动起顾瑁来,顾瑁不情不愿地指了谷怀旗和明质初,“你们俩随我来。”又挽住了烟雨的手,在她耳朵边儿小声说,“宁舅舅待你总是比我温柔几分,你同我一道去吧。”
烟雨心里又是忐忑又是希冀,点了点头,同顾瑁慢慢地提着灯走了过去。
快要近前了,往前一探看,果见那木屋旁的竹篱下,有几人围桌而坐,正举杯笑谈。
有个云水蓝的身影同他们疏离着,低垂着眼眸望着手里的杯盏,杯盏在他修长青白的手指间微微晃动,偶一斜过来,月华倒映在其中,浮泛成亮而白的光色,投影在他的侧脸,那清绝的弧线,令人不过远观一眼,便丢魂失魄。
不知道为什么,烟雨的鼻头又有些酸酸的,说起来前夜才见过,他送来明月珠之后便没了声息,可为什么却觉得同他好久没见了?
顾瑁快近前了就有点儿害怕,戳了戳烟雨叫她上去,烟雨更不敢,往顾瑁的身后藏了藏。
后头的两个少年就有点急了,谷怀旗走到前面去,悄声说道:“瑁瑁,都到跟前儿了,赶紧去呀!”
顾瑁就瞪他一眼,烟雨忙嘘了一声,叫谷怀旗收声,“你别总催。”
顾瑁便双手合十,向天拜了拜,在心里祈求老天爷保佑,叫宁舅舅不要收拾她。
烟雨悄悄往上瞧了一眼,却在倏忽而来的夜风里,撞上了小舅舅的视线,他的眼眸里似有星河静静流淌着,生着流转璀错的光。
她的心头隆隆地跳起来,嗫嚅地唤了一句小舅舅。
周遭都静了下来,连聒噪的谷怀旗都不言声了,只听遥遥地一声唤,那嗓音带了几分依约的醉意。
“过来。”
顾瑁闻言像是得到了大赦,这便牵了烟雨的手,一路小跑跑过去,在顾以宁的身前站定,唤了一声宁舅舅。
少年们也跟了上去,从两位姑娘的身后站出来,规规矩矩地向顾以宁拱手问礼,那身姿躬下去的幅度带了一百万个虔诚。
他们自报家门,两个姑娘却未曾开言,顾以宁的视线微仰,落在了谷怀旗额发上随意一别的七星瓢虫发饰上。
他不开言,气氛便有几分冷却下来,罗映州素来活络,笑着打破了僵局,笑着问道:“二位瞧着倒像是习武之人,如何称呼?”
谷怀旗乍见了顾以宁,有些紧张,故而适才未曾自报家门,此时闻言方才醒悟过来,拱手道:“小可谷怀旗,乃是前岁蓟辽武会试的会元。”
意气风发的少年,只将自己的成就报上,倒是个堪用之人。
他又顿了一顿,为了拉近自己与顾以宁的距离,又追了一句,“蓟州布政史司吕温良是小可的亲舅父……”
明质初接在谷怀旗的语后报上家门,烟雨却在谷怀旗的话音下,黯然了眉眼。
是了,谷怀旗带来了吕家姑娘的消息,小舅舅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顾以宁不置可否,章明陶隐约觉得气氛不对,他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这便笑着看向了顾瑁和烟雨,又转向顾以宁,道:“这二位姑娘,想来是以宁兄的亲眷?不如你来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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