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宁点了点头,“前夜突降大雨,运河上的船皆滞留在了龙潭,不必担心。”
他寻了个理由让她安心,心里不免有些歉意。
小姑娘的面庞却在一瞬间鲜焕起来,像一朵绽开的花儿,“我就知道,娘亲一定没事的。”
她笑着说话,眼睛却悄悄地红了,眼睫一霎就掉下来两颗晶亮亮的泪珠儿。
顾以宁安静地看着她掉眼泪。
这时辰是正午,日头移上了正中天,晒在了她的面庞上,热烫烫的。
小姑娘默默地掉着眼泪,脚步却悄悄地挪了一挪,躲在了顾以宁的身影下。
可是日光太调皮,又跳跃到了她的眼眉,烟雨蹙着眉,眼睫上还挂着泪,又往顾以宁身影下躲了一躲。
日头挂在正中天,躲是躲不开的。
顾以宁心念微动,忽得轻轻叹了一息。
烟雨正专心找着挡太阳的位置,好奇地抬起头,刚想问小舅舅为何叹气,却见他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袖遮在了她的头顶,为她轻轻地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炽热的光。
第20章 .枕山襟海我就躲在您的影子里呀
烟雨在一片清凉下仰起了脸,雨雾青的颜色里小舅舅垂着眼睫,清澈的眸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好像这个时候说话有些不合时宜,烟雨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眉眼上难免露出些马脚来,她迟疑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托住了小舅舅的手臂。
“您看,我撑着您呢。”她突发奇想,打破了这一份尴尬,“您是伞,我是伞柄。”
顾以宁微怔,旋即笑了笑。
这小姑娘,眉头蹙着愁,可说起话来还是一团孩子气。
他点头,手臂依然稳稳地遮在她的头顶,“如此怕晒,夏日该怎么过?”
烟雨见小舅舅眼睛里含了一星笑意,心慢慢地就平稳下来,仰着头说,“我就躲在您的影子里呀……”
她同娘亲撒娇惯了,这一时语气温软轻跃,每一个字都轻轻抚在顾以宁的心上。
春日岑寂,他展眉,有几分天青雨润的静缓况味,只是还未及开言,斜月山房的门却吱扭一声推开了,芳婆不知六公子竟在,略慌一下,急告了一声罪,又缓声道:“山房里整治了午饭,六爷若不弃……”
芳婆说着话心里却咯噔,山房里的饭食皆为家常,西府算是皇亲,平日里餐点必是讲究,怕是吃不惯。
顾以宁却耐心地听她说完,将手臂缓缓搁下,道了一声不必了,又嘱托道:“日头炽烈,领姑娘进去歇着。”
烟雨闻言蹙着眉,被芳婆牵住了手,却扭着头看着小舅舅,显而易见的不舍攀上了烟雨的眉头,小女儿的心事显露无疑。
顾以宁的眼眉依旧星疏云淡,他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好。
烟雨不解,手却被牵着,进了山房的门。
一直到了饭桌上,烟雨还在琢磨:临走时,小舅舅说的那一声好,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想啊想啊,一直没想明白,最后又延展到小舅舅上山来做什么呢?专为看她来的么?
芳婆见她食不下咽的,就过来劝解:“……倒是忘记同您说了,昨夜下着雨,西府里的大管事连夜领着工匠,将咱们门前的路好生修葺一番,以后姑娘的裙角可就不会脏了。”
烟雨叼着筷箸一头,眉眼都展开来了,“……小舅舅说,河道一疏通,娘亲就能回来了,若是瞧见咱们门前的路修好了,该有多高兴?”
芳婆却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二房二奶奶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她又提醒烟雨,“姑娘莫噙着筷箸,仔细磕了牙。”
烟雨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却听门上响起了哐哐的拍门声,像是拿棍子在砸似的,烟雨心里一惊,那筷箸果然往牙齿上方一滑,戳破了牙肉,就有血渗了出来。
芳婆忙去开门,便有一伙子府里的家丁拿着棍棒闯进来,领头的是两个吊眉耷拉眼的婆子,在天井里踢翻了盆栽玉兰,叉腰喝道:“将表姑娘带走。”
烟雨跟在芳婆后头走出来,唇畔腮边还染了些血迹来不及擦,在廊上急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领头的粗使婆子正是上一回来过山房的周荣家的,她冷笑数声道:“好教表姑娘知道,运河道上出了劫匪,四姑奶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府里头要追究四姑奶奶私自出府的罪过,表姑娘,同咱们走吧。”
说着就有两个婆子走上去,一左一右擒住了烟雨的手。
烟雨乍听得运河上出了劫匪,已然手脚发软眼前一黑,这时候强撑着气息道:“府里头的姑奶奶出了事,不派人去搜寻营救,却先来拿人治罪,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人家?”
周荣家的面皮子上挂了嘲弄的笑,“是了,表姑娘原就不是咱们家的人,嘲讽顾府自是不留情,快将人拿住,瞧你在二奶奶面前还敢不敢嘴硬!”
芳婆挡在烟雨面前,紧紧护着姑娘,“没有这样拿人的道理,你去请二老夫人的意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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