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身中奇毒, 难保他还能活多久。今日皇帝匆匆出宫,想必是寻那冷金泽去了。既然硬骨头太难啃了,那就先吃点肉吧。皇帝他们一时半会儿自然是扳不倒, 也动不得的,至于这个不听话的皇后么.....她无甚根基, 又是个软弱的, 若从她下手, 倒未必做不到。
既然不能一蹴而就,徐徐图之,又有何妨?
经由秦太后这一声呵斥, 晋王冷静下来。秦太后带着几分怜惜地看了一眼林霜儿,亲自扶了她起身,阴冷地道:“皇帝如此处置,就是因为顾忌皇后。”
不讲情面,心狠手辣的皇帝,如今做起事来,竟然也会投鼠忌器?林翡雪,就是萧瑾殊最大的弱点!
晋王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心领神会:“母后是说, 想办法将皇后拉下马?”
一语惊起梦中人,晋王被她这一句点拨醒了。
许琮驾驶着马车一路如风驰电掣, 下了官道,越往林深荒凉的地方走, 外面就越幽静, 可路况也越发崎岖不平,越来越冷了。山路上积雪未消,泥泞难行, 还好许琮是驾马的老手,将速度放慢一些,马车还算平稳。提缰勒马,抵达杏林谷时,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
这里有茂林修竹,松柏翠绿掩映,不远处茅屋竹舍,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屋檐上是经久未消的积雪和笔直垂下的冰凌,犹如水晶珠帘。奶白色的窗纸隐隐透出昏黄的光亮,忽明忽暗,屋檐下两个青纱的灯笼,照亮了院中的这一小方天地。
茅舍前,偌大的湖泊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夜色下的冰面散发出莹莹的光泽。
这一路上,萧瑾殊浑浑噩噩,忽梦忽醒。待熬过了那波毒发的剧痛,四肢皆已瘫软下来。他刚勉强将身子探出车外,借着篷角上的灯光,就见一身玄色胡服的少年,在松林里翻飞穿梭,马车停稳,他一个凌空翻,立在了萧瑾殊身旁:“七!”
“啧”,冷金泽正在院中假山后头,摆弄着他的瓶瓶罐罐,听见阿浪的这一声,他嫌弃的冷哼了一声,他腰间赫然挂着一枚别致的六瓣雪花纹样的玉佩,随着他挪动的脚步微微晃动。不耐地冲着马车这边道:“来得正好!赶紧把这傻子领走吧!”
那声音清冷疏离,全然不是臣子对皇帝的态度。
许琮对着冷金泽弯腰行礼,对方颔首回应。
萧瑾殊面上透着青冷的光,冷哂一笑,提高了声音道:“我是有求而来,你这逐客令,也太直接了些。”
倒真不是单纯找他解毒的。大灾之后,通常都会发生瘟疫,此次黄河凌汛,他是真心实意要求着这位神医多备几副除瘟防疫的方子。
“失约的病人,请恕在下无能为力。”别人求之不得他冷金泽的诊治,这个人却不当回事地放了他的鸽子。
他给他留的药应该早就用完了。冷金泽临走前交代过,这一疗程的药丸吃完了,需要再调换,就让他冬至之前来杏林谷找他。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背!”让七哥自己站起来走过去怕是有些难。阿浪在车帘外半蹲着马步,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瞧着萧瑾殊衣襟上满是血污,对于阿浪来说并不陌生。冷金泽没有配出解药之前,他时常这样吐血,阿浪傻傻的分不清事态的严重性,不过他喜欢像从前那样,背着七哥。
“还是阿浪乖!”萧瑾殊对冷金泽的话置若罔闻,拍了拍萧浪的头发,忽想起翡雪还给他捎了好吃的过来,努努嘴道:“喏,那些,都是你阿嫂让带来给你们的。”
“二?!”阿浪的嘴咧得更大了些,滋溜一下钻进了车里,毫不客气地掀开食盒,抓起一个点心就往嘴里塞。
阿嫂?
呵,冷金泽生平最恨的就是女人,他差点忘了,萧瑾殊不久前册立了皇后,啧啧,听这口气,还挺亲热。
他的嘴角瞬间塌了,抿唇不语,眼底透着化不开的阴翳和寒意。
女人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就是麻烦,如同附骨疽一般难以戒除,如同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温柔缱绻的情丝,起初似是惹人陶醉细细的网,待到织密之时就是牢笼。
萧瑾殊打了个哈哈,在阿浪耳边命道:“背朕过去浴池。”
至于那个面色不善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了。
“诶诶,有你这么不请自入,直接往人家里闯的么?”
“喂,你当我这是养心殿么?”
许琮讪笑,一边护着萧瑾殊,顺手将翡雪捎给他的谢礼放在了窗台上,恭恭敬敬地解释:“冷神医,皇后娘娘都感谢您呢!”
“啧啧,把你女人拿来的东西弄走!”
“喂!”萧浪一伸手,直接用一块点心堵住了冷金泽的嘴......
病态恹恹的萧瑾殊倏地噗嗤一笑:“皇后亲手做的点心,你尝尝。”
冷金泽:“!!!”
穿过茅草屋,顺着竹篱笆沿屋后的石子小径往里走上一段,别有一方清幽雅致的天地。绕过怪石嶙峋的叠嶂,就可听见泠泠水流之声,淡淡的草药香暖融融的化入蒸腾的雾气之中。
萧瑾殊半阖着眼眸,任凭洇湿的发尾贴在精壮的背脊上,几缕碎发贴在他的鬓角额边,大半个身子都浸在天然温泉的药浴里。即便只露出小半个身体,其上仍残留着旧时的伤痕,左肩的那处箭伤尤其明显,经年过去,留下了一个丑陋的伤疤。
不知是因为草药的作用还是他自己疲乏的缘故,萧瑾殊半梦半醒之间恹恹地抬起眼皮,空中氤氲的蒙蒙水雾有的聚做一团,有的散成轻烟,叮咚流水与啾啾鸟啼,烟霰暮霭,万千形态,引人遐想,便叫人分不清是梦是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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