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回家!”
“又冲动了。”
宁墨劝他:“你才安分几日,如今又要同她们闹翻?一点委屈都忍不了,如何成事?”
李延秀早就心寒了:“原本回来,是你说找到救妍儿的办法。如今却又告诉我要忍,可这份隐忍,究竟能不能成事谁也不知。既如此,我不如寻个乡野山林,做个村夫,从此远离这些肮脏事的好。”
“又说笑了不是?”相识数年,宁墨没想到他犟起来竟如此难以说服。
可再难,也要管。
“你是太后的亲侄子,她岂能轻易放手?再说你若是真的一走了之,这局势,才真是无力回天了呢。”
李延秀回头看宁墨,见他眉眼浅笑,却从容坚定。不觉有些恍惚,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再不是过去潇洒肆意的少年。而是需要肩负起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舵手了。
他能做好吗?
外头北魏虎视眈眈,内有士族外戚不断斗争。这个王朝当真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吗?仅凭他们三人,真的能扭转局面吗?
他不知道。
看到李延秀心中的茫然,宁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移话题:“对了,上回跟你提过,朝中每年向北魏纳贡,许多人臣心中不满,却苦于势单力薄,无法左右。今年又该准备了,你要不要亲自下去试试?”
“我?”
李延秀莫名,很快明白过来:“你是怕有人借机闹事?”
“真闹事倒是不怕,反而是这一大块儿肥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回又是面向临州和乾州两地,唯恐是要生事。”
李延秀一愣:“你们宁家祖宅不就在乾州吗?”
宁墨苦笑:“若只是一个宁家,倒还好说。朝中新出的几位新贵,五位中有三都是这两地。其中关系盘根错节,不好深挖。如今又都是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谁都不敢得罪。思来想去,这个差事唯有你最合适了。”
李延秀一听,心中其实已经将此事应承下来。不过多年损友,想叫他为难。便故意道:“好哇,你哄我回来说有法子是假,让我去趟浑水是真。我怎么就着了你这老狐狸的道了,我若是不去,又如何?”
“你若是不去,只怕这朝堂的灭亡,又加快了几分。”
烛光黯淡下去,微弱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投放在窗户上。
李延秀突然觉得身上一个激灵,顿觉寒意。端起桌上茶水轻呷一口,苦涩难忍,才发现,原来杯中茶早已经凉透了。
李延秀顺手将残茶往一旁的白玉盆里一泼,放回杯子:“我去便是,至于说的这么吓人。”
宁墨没有做声,过了许久,才道:“太皇太后前日召我,要我在空缺的官职中选一个。顺便也劝劝你,有意想让你去户部。”
李延秀听不得这个,他往后一靠,两条修长有劲的大腿搭起一座小桥:“算了,我虽然没跟周诚礼起过冲突。不过对他的为人,也是十分不齿的。”
“所以我替你主动应承下来了。等你一去乾州,我就该去户部应卯了。”
“真的假的!”
李延秀一下子坐起身,恰好烛芯此刻荜拨两下爆出一串灯花,满屋光线瞬间明亮不少,也让他清楚的看到了宁墨的眼神。
那是终于下了决心后,无比刚毅的坚定。
“我是真有些不懂了。”
李延秀有些迷茫,两人分开不过数年。可好友好像经历了许多,至少,让他有些看不透了。
“你不必懂,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便是。”
宁墨温柔的声音一往如昨,顺手从壶中倒出一盏茶。
茶水徐徐注入白玉盏中,他的声音比水更温柔:
“原以为迁都之痛,会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振旗鼓。不想依旧是贪污成性,利益熏心。即便是没有北魏人,只怕这天下早晚也要崩塌。从根上烂了的东西,开出再美的花朵,都不过是表面一时繁华。可笑他们竟还以为,送几个女人去北魏和亲,送些银两安抚就会相安无事。可笑,又可悲。”
月凉如水,李延秀浑身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般坐起来便去捂他的嘴:
“你疯了?”
他面色严肃:“你一贯谨慎,如今却在这儿发这种牢骚。若是被有心人听见,宁家也保不住你。”
“憋太久了,也需要发泄发泄。”宁墨调皮一笑,哪里还有平时稳重样子。端起凉茶竟不觉得苦涩,一饮而下。
不知是真的渴了,还是借那杯冷茶来浇灭心头无法发泄出来的怒火。
见好友如此,李延秀也跟着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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