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杠那边安静了许久。
过了会儿,他说:“得罪了。”
平整的语调,一惯的缺欠感情。
这令姜得豆的羞耻感少了几分。
他的确冷漠得难以让人亲近,却也不会让人有什么难堪。
沈一杠用手染了药,点在她的疤痕伤,目不斜视地为她上药。
他的手很凉。
药膏软糯,柔和地裹在伤痕上。
清新凛冽的草药味密密麻麻地传来,不知是药膏的味道,还是他身上的。
“……”
姜得豆低了低头。
沈一杠上完药便转回了身。
“随机应变。”他背对着她,给了她留了句话:“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
她回:“好。”
他拉开门离开了。
姜得豆整理好衣服后重新回了莲花巷,周宝年还没来。
她等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周宝年才回来。
“让您久等了。”周宝年对她很是客气:“请随我来。”
汤池。
永顺皇帝坐在清凉台上,身前小案上点着伽楠香。
汤池内温泉水轻轻流动,氤氲水汽。
两侧各站了几个太监和侍卫。
他原本没想带人的。
可是连枝殿走水走得蹊跷,他怕生了意外,这才放了几个人进来伺候。
姜得豆一进来,他的眼便落在了她身上。
她低着头,谨慎地跟在周宝年身后,周宝年走得很快,她跟着他的脚步,始终和周宝年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她步子迈得不大,步伐很快,身姿却稳稳当当,不见半分晃荡。
——像个大家闺秀。
她穿着千户统一的曳撒服。
上肩款式圆滑,下摆宽松,她的身形被官服遮掩看不出一二,只有束带勾勒出腰的轮廓,线条细而婉约,堪堪盈盈一握。
走动间露出黑色靴子。
很小,要比他的小上一两寸。
他视线往上略过她的手和脖颈。
白。
似雪的白。
永顺皇帝喉咙阵阵发干。
太像了。
太像汤池那个在风雨中孤身救驾的谢兰兰了。
娇小而窈窕。
她在汤池边站定,向他下跪,行叩拜大礼。
明明是第一次见他,行礼的动作却是形如流水,像经过百次训练一样自然而流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说。
声音发沉。
听得出在刻意压低。
永顺皇帝张了张嘴,却因为紧张而没能出声。
他轻咳一声,平了下情绪,道:“抬起头来。”
说出的话不受控制地发颤。
下跪的人换换抬起头来,垂着眼眸,遮住了双眼,很知礼节地没有看他。
圆润柔和的鹅蛋脸,眼尾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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