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安道:“……时间紧,第一次做笔录,还不熟练,所以有点潦草。”他顿了顿,为自己正名,“你们也知道,我平日里写字不这样。”
温行拍手称赞:“嗯,确实。就是没想到,沈先生不仅能写一手漂亮的楷书,草书也有所涉猎。写的不错!”
沈平安道:“……”
他抬手扶了扶额,道:“看不懂没事,待会说。钟萦,你跟我进来,开一个会。”
判官府甚少会把人叫走单独开会,通常情况下都是五人一同商讨。沈平安这话一出,倒是让温行和陆之韵都大吃一惊。
温行看着两人走向会议室,都忘了蹬脚换方向,滑轮椅失了控制,直直地往前飞去,重重地撞在墙上,温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陆之韵一下子站直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钟萦问:“能说吗?”
沈平安摇头:“暂时不行。不过日后,事情调查清楚,会告诉你们。”
陆之韵满眼的担忧,也理解沈平安这么做的意图:“……行。”
路过郁良的工位时,钟萦看了一眼。他工位上堆着人高的文件,但他人并不在位子上,被子中的水还在散发着热气,看起来人是刚走。
钟萦随口问道:“郁良呢?刚回来,又不见了?”
沈平安:“也在里面。”
“里面?”
沈平安打开会议室大门。就见郁良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内,双手交叉紧握放在桌上,见两人进来了,点头示意。
钟萦有一瞬间的诧异,也只是一瞬,很快变神色如常。她走在最后,把门关上,跟着落座。
郁良微不可察地叹口气,看着她道:“这件事,麻烦钟判了。”
钟萦一怔。
要麻烦她什么事情先放一边,倒是上来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让人不适应。
平日里,判官府的众人,都是直接以名字相称的,并不会叫哪个人某某判,这么叫的,要么是其他司的人,公事公办,像黑白无常,要么就是来判官府办事的灵魂,像付思。即便沈平安是司长,大家也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不会叫他沈判或者沈司长。
这太生疏了。
钟萦别扭了一两秒,看到郁良的表情,随即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简单,心都往下一沉:“发生什么事情了?”
郁良表情也出现一刻的空白,看向沈平安:“还没和她说吗?”
沈平安正皱着眉把钟萦手里的那份资料分开,按顺序放好,抽空间抬头回话了一下:“你和她说更清楚些,也是一样的。你先说,我再等等。”
郁良:“哦,好。”
钟萦洗耳恭听。
郁良道:“是这样的。钟萦你应该也知道,我每年都是会请假回老家。”
“这个我知道,听说你是去扫墓的。”
“是。不过我没有墓,我也不是在老家死去的,所以就算有,也只是一个空墓。我生前,曾经收养过一个孩子,我是去扫他的墓的。”
“收养的孩子?”
她只知道郁良死于一场饥荒,对于他生前的事一无所知。生前的事情,对于一些人来说不是禁忌,例如钟萦本人,过劳猝死,随便提都没事;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是伤疤,一点都不能提及。因此钟萦并不会主动去询问或者探究他人的死因。在判官府内对待同事也是如此。
沈平安好像是终于整理好了那一摞手写资料,眉头稍稍展开,抬头听到两人的话题,插话道:“郁良死前,曾经收养过一个孤儿。准确的来说,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那个孩子出生在饥荒年代,他家里人……”沈平安顿了一下,“他家里人怕养不活他,出生当天就给埋了,是郁良救了他。”
钟萦表情一怔,像一只木偶一样,一点点转过头看向郁良,想从他的表情上探究出什么。但他始终垂着眸,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注意到钟萦的目光,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想的不错。”
钟萦得到准确的答案,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反而更加难受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不已,艰难问道:“郁良,你那时候多大?”
“十六。其实说来很巧,只是他们刚好埋在了我家门口的那棵树下。”郁良抿抿唇,似乎不想再回忆是如何和这个孩子相识的场景,说道,“前因后果可能要从很早讲起。”
钟萦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收紧:“没事,慢慢说。”
郁良点点头,继续往下道:“当时家中只剩我与我母亲,我救了那个孩子,如果被发现后,就没有办法再在那里生活下去了。不久之后,我母亲去世,我就带着他离开了村子,四处流浪。那时候条件艰难,各地都在受灾,我当时太小,勉强养了不到两年,就把他交给了一户人家,没多久就死了。死后我入了判官府。大概过了有几十年,有一天我值班的时候,我认出了他。”
钟萦:“他没认出你?”
“没认出。我死的时候,他还不到三岁,根本不记得。不过那户人家心好,把他养大,教他读书,也把我救他的故事,告诉了他。他长大后,回了老家当了老师。死了没什么牵挂,只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他收养的那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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