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质手套上的鲜血已经消失了,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上,但似乎所有人都还能看见那既浓且艳的血液,它飘溢着浓烈的腥膻气,如怒涛一般涨满了整个金碧辉煌的殿堂,甚至涨进了人们的皮肤、神经和思想里,使他们不敢与艾丝黛拉对视,也不敢反抗艾丝黛拉的所作所为。
戴上手套后,她转过身,朝他们行了一个屈膝礼。
沉重的铠甲和轻盈的屈膝礼结合在一起,看上去是如此滑稽,但没有一个人敢露出嘲笑的表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敬而惶恐地目送她离去。
埃德温立刻跟了上去。
1783年7月31日,罗曼人的军队稳步前进,开始攻打光明帝国著名的交通枢纽。只要攻下这座海港城市,他们就能彻底断绝光明人的通信和通商,从根基上控制整个国家。
光明人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反抗的机会,所以哪怕护城墙被轰出一个个豁口,哪怕那些豁口只能用肉体堵住,也绝不退缩。
城内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人主张投降,认为神已经抛弃了他们,惟有顺服强势的罗曼人才有出路;另一派人则坚信神会来拯救他们,他们终日祈祷诵经,亲吻象征着神的秩序之光吊坠,在教堂朦胧的圣光中用鞭子抽打自己,希望能以自己的鲜血换来神的垂悯。
然而,直到护城河被士兵的鲜血染成淡红色,他们都没有等到神的怜悯。
这一天,将领和阔刀女人并肩站在帐篷外。
阔刀女人用望远镜看了一眼护城墙,相较于第一天,上面的人劲头儿已经没有那么足了,面色苍白而萎靡,如同一捆捆枯黄的稻草,稀稀拉拉地倒在石墙上。
“看来,我们上阵杀敌的时间到了。”阔刀女人放下望远镜,“早知道光明人都是一群孬种,我们根本没必要准备那么久。”
“我打了几十年的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将领说道,“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孬种,还是在暗中谋划什么。”
“管他们的,”阔刀女人说,“我只知道这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再等下去,要是把那个什么阿摩司等来了,情况可就不妙了。”
将领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去吹冲锋号吧。”
光明人没想到罗曼人如此疯狂,凌晨三点钟才发起过进攻,这才过去了多久,他们的冲锋号居然又响了。
本以为罗曼人会像之前一样在城墙下发射炮弹,光明士兵连盾牌都架好了,谁知他们只派出了一个女巫。
只见她刻满咒文的法杖,低声念了一段咒语。刹那间,法杖发出可怕的红光,如同利箭一般朝城墙射去。
红光一接触城墙,立刻侵蚀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眼。城墙上有人发出了嬉笑声,觉得巫术也不过如此。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那个洞眼的扩散速度,比被烛焰点燃的纸张还要快,不一会儿,就蔓延成一个可供一人一骑穿行的巨洞。
直到这时,光明人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罗曼人这么快就攻到了这里。
因为凡胎肉体,真的没法阻拦魔法。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一个光明士兵喃喃道,“神真的抛弃了我们……我们会死,我们都会死……”
沉默,寂静,绝望。没人赞同他,也没人反对他。
阔刀女人翻身上马,举起大刀,呼喊道:“——为了罗曼帝国,冲啊,杀死这群光明孬种!”
冲锋号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回,光明士兵士气大减,甚至有士兵举起双手,恐惧地喊道:“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
不过,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明知道这是一场必输的战役,仍在往城墙下方射箭,但他们制造出来的箭雨,那边的女巫一挥法杖就能全部拦下。
有人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有人手忙脚乱,开始往城墙下扔稻草和石头,试图拦住罗曼人进攻的步伐,但上千支箭矢都拦不住他们的攻势,又何况几块小小的石头呢?
终于,罗曼人的军队攻至城墙脚下。他们兵分三路:一队人马直接从巨洞闯入,另一队人马将带钩子的绳索抛上了城垛;趁光明士兵慌里慌张地砍绳索时,最后一队人马把梯子推到了城墙上,训练有素地往上爬。
罗曼人的速度太快了,人马也太多了,光明士兵根本来不及反抗,这边刚费劲推下去一个梯子,那边又有一个钩子抓住了城墙。
一个光明士兵累得跪倒在地。不停地砍绳索、推梯子,使他浑身上下的肌肉疲惫到了极点,要不是放弃就是死亡,他真想直接晕过去。
突然,一股腥风吹过他的额头,他的同伴倒在了他的面前——一根铁矛穿透了他的胸口。
就像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同伴一样,他们在这场战役中,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
光明士兵流着汗水,闭上了双眼,仿佛看见死神张开了恐怖的血盆大口,正朝他们迎面压来。
就在这时,密集的马蹄声从后方响了起来。
光明士兵打了个冷战,还以为罗曼人突破了后方,要把他们包围起来屠杀殆尽;然而,最先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却是一面金黄色与白色相间的锦缎旗帜,旗上印着枪炮与玫瑰,中间是一顶镶嵌着红宝石的王冠——这是前任女王设计的国旗,她被剥夺王位继承权以后,这面国旗自然也就作废了,没想到还能在战场上看见。
与此同时,伴着洪亮的冲锋号,城门被彻底攻陷,一大批罗曼人骑着战马,举着长矛冲了进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罗曼人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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